不曾吃辣的人,是沒有資格描述辣的,辣這種感覺對味蕾的刺激,不是文字可以準確表述的,它是一種瘋狂,一種火熱,一種感官上的豪放和粗獷,如同騎著烈馬在高山上呼嘯,俯衝,騰躍,一種浴火的又痛又快的洗禮和宣洩。即使與它分別許多年,想起那種快意,仍然會熱血沸騰口水瀝瀝,想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飯店去點一盆毛血旺,大快朵頤。
川菜毛血旺辣得有血性,一隻白瓷盆端上來,明晃晃地漾著紅亮的辣油,鮮豔的尖椒段子通紅地密浮於湯汁上,看一眼,胃口就已大開。黃花菜浸著紅油,黃豆芽浸著紅油,鴨血油亮鮮滑,夾一筷子送到嘴裡,辣油淋漓到舌尖,天吶,有被灼燒的痛感,那種麻和疼,那種燃燒的燙,放電般吱啦輻射開去,向頭皮、向胸腹,向手梢和腳趾,火辣辣地痛快。同時汗就出來了,額頭上一抹一把,一會兒工夫,全身就大汗淋漓了,說不出的歡暢。顧不得舌頭著了火似的燙和疼,只想把這種歡暢進行下去……守著這樣一盆毛血旺,我可以完全拋卻減肥計劃,忽拉扒上兩大碗米飯。
想想那些年,真是無辣不歡,炒菜,不管葷素,紅尖椒是少不了的,真喜歡用它熗鍋的感覺,冒煙的熱油裡,呼啦丟進一小把切成細絲的幹椒和生薑,辣味譁地竄出來,嗆得人鼻涕眼淚齊流。一辣遮百醜,再賴的廚藝,有了辣椒做幫襯,一定就可以獲得點讚。單位發過一種小菜,油炸尖椒段,輔以炸熟的花生米和黑芝麻,一瓶一瓶的裝著,那真可以當作零食來吃的。當時發了好像四五瓶,沒幾天就被我吃完了,辣椒是炸酥了的,焦脆的薄皮入口咯吱化掉,花生和芝麻都是辣油裡打滾出來的,那個火辣鮮脆呀,真讓人收不住嘴。後來好想再買,竟一直沒找到貨源,今天想起來,還覺得遺憾,覺得口中涎水漫溢。
近些年,廚房進入無辣時代,實在是由於孩子的緣故,炒菜放個青椒她都嫌辣,有時候先生我倆饞了,就去外面吃一頓,如果要簡便,買個麵皮也行,卷菜的時候,交代老闆多多放辣椒。再或者,去飯店買蒸脊骨回來,把贈送的油炸辣椒粉厚厚地塗上去,過一把癮。這個油炸辣椒粉常勾起我童年的記憶。小時候,若哪頓沒有菜,母親就會把幹辣椒麵抓上小半碗,用滾沸的熱油呼啦一澆,再倒些醬油、醋,撒一點鹽,拌勻,香氣直竄鼻孔,用筷子戳了抹在剛出鍋的雜麵鍋餅上,鞋底大的鍋餅,我一口氣能吃上兩三個。現在想來,嗜辣這個習慣,還真是在孩提時代就培養出來的。
不光是辣椒之辣,就是蔥之辣蒜之辣,我也一樣熱愛,「蔥辣嘴蒜辣心」,這兩種辣,都沒有辣椒之辣流派更正宗,更氣勢磅礴,它之尖利,足可以穿雲裂帛。而且,蔥蒜味道重,食過之後,呼出的氣息總不那麼芬芳。所以,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能吃些辣椒,蔥蒜卻不是都肯俯就,我的朋友苗小苗,就對蔥蒜深惡痛絕,不僅如此,連韭菜和芫荽也不肯沾染,嫌它們氣味不潔。我一直有點不服氣,芫荽俗名還叫香菜呢,你聞聞,它多香啊,許多人都認同它是香的,怎麼也同蔥蒜並列了呢?可見,口味是不可強求的。如同個性不可強求一樣。
我覺得,喜歡吃辣的人,心胸都是寬廣的,體型也相應是寬厚的,當有一副熱心腸,那心腸還很直,竹筒一樣不知彎曲,也是炮筒一樣響亮的,豁達軒敞,叱吒風雲,來有影去有形,不藏不掖。這樣的人雙目炯炯,行走江湖,兵器當是關公的大刀或者李逵的板斧,一聲「爺來了」,扶危濟困,除暴安良。
作者:張秀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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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體編輯:任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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