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源自印度,所以很多人將中國本土禪宗佛法的開創歸於來自印度佛教的達摩祖師。其實,這不過是人們的刻板印象與認知錯誤。
現代佛學大師南懷瑾指出,其實禪宗佛法在達摩祖師到來之前已在中國本土流行。很多人對此表示質疑,畢竟相關的資料描述都顯示,達摩祖師為禪宗佛法的開山鼻祖,畢竟面壁九年以及一葦渡江的典故耳熟能詳。
看似鐵證如山的證據其實經不起推敲,從佛教傳入中國的時間、禪宗佛法與中國玄學極其類似的論述結構以及領悟禪宗佛法的法門中,我們都可以看到在達摩祖師布道之前,禪宗佛法早已在中國傳開了。
在達摩之前佛學已在中國流傳
從時間上來看,佛教早在漢明帝時期便隨著絲綢之路從印度來到了中原。為了表達對遠道而來的佛教尊重,東漢時期,中國第一座官辦白馬寺建立。
來自執政者的歡迎與推崇,對於佛法在中原的推廣可以說起到了巨大的積極作用。為了融入中原文化,方便布道,遠道而來的佛教不斷吸納中原的儒道文化。幾百年的交融,源自印度的佛法早已改變了面目與脾性成為源生於中國人內心的宗教產物。
南懷瑾先生曾言:佛法在中國本土的流傳中,顯教與密教都有經典可作為依託證實兩個學派的傳承過程,唯有禪宗的傳承缺乏考據。所以很多人對於達摩是其開山鼻祖的說法存在質疑。
根據傳說達摩於南梁朝時期才步入中原,他原本想要弘揚印度本土佛法,卻見中原之地遍布佛塔,面對如此蔚然壯闊的景象也只能雙手合十,嗟嘆不已。
從時間差上來說,達摩並不具備成為禪宗佛法開山鼻祖的可能,一來禪宗佛法為完全適應於中原文化的佛法,必然是要對中原文化有著深刻領悟才能創造出來的。而外來者的達摩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即便他自稱是印度禪宗的正宗傳承弟子,對佛法有著深刻體悟也不能讓自己在極其短暫的時間內通曉中原文化與人心。如果將他的九年面壁換作九年遊歷或許還可以增添幾分信服。
否則,他不會在自己進駐中原的第一站南梁碰一鼻子灰。他與酷愛佛法的梁武帝話不投機,只匆匆見上一面便離開北上。很多人或許會辯論,達摩與梁武帝不投契是因為梁武帝不通佛法,所作所為不能為達摩認可。其中真假已經無從考證,連同達摩此人身份的真實性一樣,不過都是自稱而已。
但作為歷史上明確記載的帝王——梁武帝,並不是昏庸無才之輩。史書記載,他才思敏捷,經史詩文無一不通,對於禪宗佛法的詩作更是不勝枚舉。不論他的治國功過,他的才學與領悟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而在他的詩作裡,人們可以明確看到禪宗佛法的影子,這可比一葦渡江以及九年面壁這樣虛無縹緲的言論要證據確鑿得多。
無論達摩的身份和事跡是否屬實,禪宗佛法早已在中原流傳的事實是不容懷疑的。或許有人還是想揪著某些隻言片語不放,非要尊崇達摩祖師為禪宗佛法的開創者。其實,透過禪宗佛法的釋義與修行法則便可窺見其本質乃屬中原。
禪宗法門存於世人的了悟之中
曾經有人向南懷瑾先生討教禪宗修行的法門,先生直說:開口便錯,動念即乖。禪宗以心學為本源,也稱佛心宗。無論是北宗神秀推崇的坐禪漸悟還是南宗慧能祖師指出的頓悟法,其中都有中原本土文化道學玄學的影子。
而印度的本土佛法是存在諸多等級觀念與偶像崇拜的。它比較推崇通過經文的學習、布施奉獻以及對肉身的折磨與放棄完成得道與救贖。它的修行有著明確的層級遞進元素。
而這些都不能在禪宗佛法裡發掘出,反而是道家的清靜無為以及玄學的打破常規以「心」為修行宗旨的理念隨處可見。
無論是漸悟派還是頓悟派,他們都不主張人們對佛經文字生搬硬套死記硬背,而是鼓勵修行者放眼世界,從細小瑣碎的事物裡領悟生命輪迴的法則與真諦。而如此隨心恣意的修行方式絕不是視等級苦修為正道的印度佛教中人可以領會與接受的。
或許,還會有人辯解這是達摩祖師為中原文化量身定做的佛法。但誠如禪宗佛法的釋義一般,禪宗佛法並不是苦心修行換來的福氣或回報,它是如同月亮般始終存在的「道」。
它與宇宙的生命一同開啟,在所謂的達摩祖師到來之前便存在了,甚至在佛法誕生之前就存在了,後來者們只要真誠地向自己的內心看去,便會看到禪宗佛法的月亮光輝。
沒有達摩祖師,它也會一直與中國人苦苦追尋的「道」糾纏一處,引導後人前赴後繼地追尋。它是道的別稱與另一種呈現方式。
達摩不過是禪宗佛法的引路者
達摩的出現或者說達摩的創造不過是外來佛法與中原本土道學結合的結果。禪宗佛法的領悟修行其實就是尋找道的過程。
南懷瑾曾教導學習禪宗的人,莫要埋首經文,拘泥形式,只要能靜下心來直面自己內心紛雜的念頭,任其流走不再留念即可。不必挖空心思地去阻絕感知,便是。
達摩便是教導人們勘破「以手指月」的老師,他以手指月,並不是教導人們盯著自己的手看而是期望人們能夠抬起頭來去看美麗永恆的月亮。
同理,想要了悟禪宗佛法的奧義也絕不是埋首卷帙浩繁的經文中不可自拔,而是用心體悟其中永恆不變的定理。
所以,人們怎麼能稱達摩為禪宗佛法的開山鼻祖了?就如同不能稱他為創造月亮的人一樣,他只是這條修行路上的指路者。
那些人間大道早已隨著生活融入每個人的心底,不論任何身份與地位,都可以將其發掘尋找到。這般的生而平等不分層級,才是暗合中原本土民眾思潮的所在。
無論人們想要給禪宗佛法打上多麼厚重的印度外來印記,從它的修行方式以及終極訴求裡都能看到中原本土道家的影子。
或許,達摩對禪宗佛法的推廣是真實存在的,但是他推廣的絕不是舶來品,而是深受中原文化洗禮早已根植於民眾心中的佛法大道。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達摩也不過是禪宗佛法的最佳代言人而已。他的印度佛教使者身份為禪宗佛教的正統與權威鍍了金。或許,達摩作為禪宗佛法的開創者不過是,中原佛法締造者們捏造的故事,以此衝破其他宗法打壓的手段。
不可否認,一葦渡江的故事足夠美輪美奐,完全契合信徒們的追捧點,其實就這個故事本身散發的神話色彩而言都是充滿著濃鬱的中原氣息。輕盈靈動全然不似印度本土的厚重與威嚴。
禪宗誕生出於中國歷史的必然
禪宗佛法的誕生絕非偶然,它是中國那段混亂歷史的必然產物。魏晉南北朝時期,中原王朝引來史無前例的巨變。朝代更迭,戰火紛飛,曾經的信仰與驕傲全部崩塌。
人們坐在時代的斷壁殘垣上不斷反思與暢想,如何才能擺脫現狀,尋得不再痛苦的辦法。曾經作為救國治世的神聖經學走下神壇成為人們唾棄的對象。
然而為了挽救頹勢勢必需要其他的方法,所以諸多思潮從這個時代湧現出來,史學玄學以及佛法都在這人文大融合的環境裡不斷成長發展。
比起對物質的執著,人們更傾向於對精神領域的終極追求,以「心」為本初的學術次第生出,是時代對它們的呼喚,亦是人們內心的缺失使其降臨。
禪宗佛法身上有著這個時代特有的「心」學烙印,如同同一時代的玄學一般,兩者的哲學體系有諸多共同之處。所以,它不可能是外人帶來的他國產物,只能是由本土催生出的宗教哲學。
而且這般空靈恣意的思想只會在那個朝代大放異彩,因為安寧務實的時代會覺得它過於空泛不切實際,充滿著逃避與膽怯。
所以自慧能祖師後很難見到禪宗佛法的身影,或許有人會說是世人愚鈍不通禪宗佛法的真諦,但其實是歷史的變遷將禪宗佛法的光彩埋沒。
達摩與禪宗佛法只能說是一種互相成全,禪宗佛法給了達摩祖師尊榮,而達摩以及繼承者們則借著自身印度佛教親傳的威信將其不斷發揚光大。
他們於那個戰火紛飛,思潮湧動的時代相遇,沒有早一秒亦沒有晚一秒,就是如此剛好的遇見成全了一段流傳至今的佳話。
結尾
禪宗佛法的修行源自中原本土的道教文化,這一點毋庸置疑。沒有道教文化的支撐,即使打著達摩祖師創立的旗號也不會有後來慧能祖師的大放異彩。
說到底,它就是通過本初的印度佛法理念與中原本土文化不斷融合,在時局動亂的機緣裡誕生的產物。若說它的生命之源自然是可以追溯到達摩入中原的千百年前,或許可以說當老子出函谷關的那一刻,它便誕生了。根植在每個中原人的骨血裡,只待特定的時節開出智慧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