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社會,個體感受力已經成為了世俗社會的最終價值——我感受 ,故我在。這意味著人們在理性主義範疇內所建構的價值遭遇了邊界消解。
現代以來,人類用鋼筋水泥般的確定性生存方式,取代了大自然的不確定性,人類活在他所相信的理性世界——理性與科學的宗教裡。
但是西方哲學發展至後現代,愈發顯現出去理性化、去中心化以及反本質主義的特點。
對理性與科學的反思,也是對主客二元對立思維模式的反思。
胡塞爾的現象學還原,是主客懸置和向生活世界回歸。
海德格爾的技術座架系統,警示人們人類理性與科技應該回歸到應在的位置。
霍克海默與阿多諾對工具理性霸權的批判,揭示了理性和邏輯的局限性。
馬爾庫塞揭示了機械化、自動化對人類的異化。「世界的非自然化」,早已成為一種新的現實。
「在一個機械主義的世界,我們得到的是與任何真實感受過程相脫離的概念。機械主義使我們的世界處在不斷的祛魅過程之中,使身體和精神的神秘經驗喪失殆盡」。
福柯告訴我們,我們利用一種排斥性話語,將一部分人定義為瘋子,從而界定正常。瘋癲是一種人為建構,一種社會的劃分,因為「主體」的需要。
自啟蒙運動以來,理性的發揚光大,科學的進步,使得社會完成了工業化和現代化,人類文明前所未有地推進。
但福柯讓我們思考的是:人類文明與知識、權力的關係,是一種同謀關係。
權力與理性,讓自己獲得合法性,建立社會規範,讓自己披上真理的面紗。
德希達開啟了一個解構時代,對傳統哲學及科學所持本質主義全面解構。
波普爾顛覆了科學即真理這一觀念。庫恩提出科學的隨機演化和範式的不可通約性。
費耶阿本德對科學與非科學的邊界的進行了消弭,使科學走下神壇。
一個哲學意義上的共識——人們呼喚超越理性。超越理性,並不是走向非理性。
理性與非理性只不過是在同一個層面轉圈。超越理性,即,超越理性主體。
存在哲學家梅洛龐蒂的解決方案是,以身體主體,替代理性主體。這一運思源自海德格爾的此在的境域現象學。
人類大腦使用歸納總結法,形成概念,開啟了形上學的維度,卻遺忘了存在——此在,遺忘了身心一體的知覺境域。
理性邏輯的莫比烏斯環式的終極悖論,也呼喚著超越理性。
自笛卡爾以來的理性頭腦主體,一直忽視身體,將身體視為消極的東西。
尼採第一個提出了以身體取代理性,以本能和非理性來佔據理性曾經佔有的至高無上的地位。但尼採的身體概念,並沒有解決二元論。
梅洛龐帝的知覺現象學——身體主體哲學,則是包括大腦和身體,身體主體在當下的三維空間裡,是身心一體的知覺境域——主客交織的意義發生場,在這個前邏輯、前反思的雪原上——詩與思,是抵達直觀雪原的第一行腳印。
在梅洛龐蒂的身體主體視野之下,世界是自然環境我的一切想像和一切鮮明知覺的場。這樣的世界觀靠近一元。
而在二元論中,我的理性之思是主體,而我的「身體」只是依據理性和心靈而被理解之物,擁有固定的位置,是可被觀察和度量的。即,在主客二元世界觀裡,世界不是我掌握其構成規律的客體。
身體主體,開啟的是主客交織的知覺境域,靠近一元的維度,主客不再是分裂的對象化的關係。
身體主體,並不是要放棄頭腦與理性,或退行到與存在合一的動物狀態,而是要讓頭腦和理性回歸到應在的位置,即,讓頭腦回歸到工具理性。
你的頭腦被身心一體的身體主體之我所使用,而不是身體主體之我被頭腦所控制。
身體主體之我,對事物的感知 首先是「體悟」的——身有體會,是非對象化的,身體主體靠近一元,後現代哲學家們稱之為超理性(超越理性)。
身體主體,還意味著身體與世界的關係是一體的,身體主體之間,有主體間性。身體主體與世界的關係,不再是分裂的對象化的關係,而是一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係。
身體主體與天人合一的區別是,一切宗教都朝向與神合一,或天人合一。
宗教以超越身體的覺知意識,抵達一元。而在身體主體之我的狀態中,完全一元思維和完全二元對立,都不存在。人在過程中,且永遠在「之間」。
理性與科技之路是在二元的路上走得太遠,遺忘了存在。身體主體的知覺境域,是主客交織在一起的狀態。
人是一元天幕上的星光,但需要二元分離才能成其自身。所以,人總是走在尋找真理與解構真理的路上。
存在沒有確定性。但人就想要用概念和邏輯把事物確定下來,這就是持存,是這工具理性,也本真的遮蔽和存在的去遠性。
身體主體之我,以感受為自我的底色,以理性為工具。既使用概念,也還原本真體驗。
概念化定義化的思維是工具,也是遮蔽。去蔽是為了還原事物的本來面目,使之不被固化的概念桎梏,這樣才能擁有全新的,鮮活的生命力與創造力。
尼採說,駕馭生命中鮮活的流變,成為超人。超人就是在存在的流變中,創造的人。沒有被遮蔽的人,也是本真狀態的人。
綠!202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