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世紀,歐洲的歷史開始進入了近代文明的黎明期。在義大利的佛羅倫斯、威尼斯等地,工商業已經有了長足發展,一些城市還出現了資本主義萌芽,新興資產階級開始走上政治舞臺,他們需要新的意識形態,為他們所追求的政治、經濟利益辯護,他們需要新的學術、新的文化,為他們所做的一切給予支持。這樣,一種完全嶄新的近代精神就產生了,文藝復興是反對神權、反對封建的新文化運動,成為託起近代歐洲的力量。
然而,黑死病和中古晚期的封建主義危機,卻正是文藝復興的背景。十四世紀中葉,歐洲飽受黑死病的摧殘,大瘟疫奪去了歐洲五分之二的生命,大瘟疫繼續在整個歐洲大陸肆虐傳播,伴隨它而來的是,封建主義危機所帶來的飢餓、戰爭、愚味、冷漠、迷信和死亡,大瘟疫、秩序紊亂和經濟崩潰給所有的人們帶來了空前巨大的壓力,歐洲進入了全面崩潰的動蕩時期。但是,就在這毀滅和絕望之中,一片燦爛的陽光在義大利佛羅倫斯和威尼斯諸城中冉冉升起。一場永遠改變人類生活和思想的運動就此開始。在五彩斑斕、瞬息萬變的景色之中,詩歌、音樂、繪畫、雕刻和建築五彩繽紛,一個由多面結構組成的近代文化體系在歐洲浮現出來。當我們按照字面認識到文藝復興就是新生和再生時,我們就知道歷史已在大瘟疫死亡的喧囂聲中孕育出綠色的希望種子,中世紀就此隱退,新時代就此誕生。
在今天的佛羅倫斯、威尼斯,還有其他許多歐洲城市,人們仍在盡情享受這段輝煌時期遺贈下來的文化傑作、經濟成就和浪漫情調。
在六百多年前,詩人彼特拉克無疑是其中最為敏銳的一個,他把歷史劃分為古代、中世紀和近代,視中世紀為一個無比混亂的中間期,深感羞愧和不安的詩人和藝術家心裡醞釀出強烈的變革願望,學者、藝術家和科學家們開始聯合起來。
(義大利佛羅倫斯國家文藝復興研究所教授米切樂·西裡彼得)「藝術家們,從達·文西到米開朗基羅,到布魯涅列斯奇,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因為這是一種將文學的元素和圖形、建築的特性緊密的結合在一起的文化,文藝復興展現為一系列文化成果,藝術家、科學家和人文主義者們把科學、藝術和文學聯繫起來,同樣的,這一文化最傑出的代表者們廣泛涉獵很不同的文化領域,並成功地將它們結合起來。」
這些團體所帶來的信息就是,人類很快會跨出黑暗,而進入燦爛的近代文明,圍繞著危機和社會拯救的主題,新生代知識分子無與倫比的創造力,就被如醉如痴地激發出來。
(義大利佛羅倫斯烏菲茲美術館館長安德瑪利亞·儂卓利·貝法尼)「佛羅倫斯城中,社會政治和經濟的發展,成就了一種藝術的表達方式,就是,作為一個個體的人,以自己知識的能力,來獲取一個重要社會地位,從這個觀點出發,建築家開始以人為主而設計畫家和雕塑家開始重視作為個人的人,以類似的方法,人們試圖了解自己的生理結構和心理結構,以及思維過程,由此而言,文藝復興和隨之而來的人文主義哲學,是人類歷史上最重大的變革之一。」
這股力量的中心是一個名為人文主義者的知識團體,他們追求著人文主義的理念,他們的思想完全基於現實主義,他們的目的是開拓人類和平和幸福的新生活,他們義無反顧地同充滿悲觀和憂鬱的中世紀文化告別,成百上千的進步人士,都在追隨這一理想。
(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朱孝遠)「新的文化是來自於民間、來自於社會的底層,那些文藝復興的大師們,要麼本身就來自於民間,要麼從勞動人民的文化中,汲取了營養,這樣,文藝復興的文化,就具有了文化的開放和文化的整合的雙重特徵,從內容看,文藝復興的新文化吸收了古典文化的精華,吸收了中國人的智慧,也吸收了拜佔廷人、阿拉伯人和歐洲市民文化的智慧。」
人文主義研究的是人的價值、人的精神、人的生活和人的幸福的學問,它認為知識只有加以運用才有價值,熱愛塵世的生活是人的天性,因為人的任務,就是要在大地上建立城市和社會,這是一種格外強調人類的世俗生活,就是幸福的新的信仰,它認為社會的改良和人的生命價值的實現,完全是人類自己的事情,並不是神的恩典。人文主義者相信,知識就是力量,人需要通過自我能力的展現來完成歷史,這種信仰具有兩個特徵:第一,人是有尊嚴的,因此人性並非是罪惡的,人類的不完善性完全是因為缺乏學習和知識的緣故;第二,那就是人不僅具有人格尊嚴,還具有自己意志和能動性,因此,他就可以自由選擇、自由行動。這些思想家的出現,本身就是一件重大的事情,他們竭盡所能,把他們的天才展現在許多的方面,他們是那個時代的巨人,他們通過自己的作品改變了人們看待自己的方式。
(義大利佛羅倫斯烏菲茲美術館館長安德瑪利亞·儂卓利·貝法尼)「在十五世紀的佛羅倫斯,我們發現是藝術家們首先關注和社會發展有關的問題,比如多那太羅,為奧爾聖米凱萊教堂外部裝飾,創作的聖喬治雕像,我們看見的是文藝復興時期巨匠,所達到的高度的體現,不僅可以將人的肉體體現在三維空間,還可以通過他的面部表情及姿勢體現出他個人的心理活動,他體現了文藝復興時期的人的最好例證,通過自己心靈與思想的力量,人開始主宰自己周圍的世界,即:人能理解自己周圍的世界,而隨著他理解周圍世界的動作過程,他就著手來主宰它。」
有了新的自信和新的知識,人文主義者就去創造一個與以往不同的世界,於是,人間天國的概念產生了,真正的伊甸園是在人間的,而它的建立只能靠人類自己的忘我的勞動。
人文主義對文明和世界的全新理解,帶出了一種新的藝術形式的出現,將人和空間連接起來。
在1420到1463年之間,一個名為布魯涅列斯基的建築師為佛羅倫斯的天主教堂,設計了一個高106米的八角形圓屋頂,這又一次再現出人類和宇宙再結合的精神。大圓頂不再蓋住封閉的空間,開有窗洞的圓頂讓陽光射了進來,反映出人類擺脫束縛、追求自由的精神。當我們從遠方走到了近處,去仔細的端詳這個輝煌建築時,首先發現的就是,它是一個由多面的結構組成的整體,它同時也象徵著近代的歐洲文明的複合結構。從上往下看,我們就看到了新君主制這種政體。在其中,君主代表著民族和國家。再往下看,就看到了支撐這種新君主政治的乃是一種新的經濟結構,其中農民、市民的各種生產活動,通過稅收源源不斷地流向宮廷,使得政府與一個社會所能提供的主流經濟緊密地結合。在君主和市民之間,是一大批新型官僚和一支支的服從於國家的常備軍,他們起著維持社會秩序和保衛祖國的任務。我們再稍稍地向左右環顧一下,就會發現社會已經開辦了許多培養管理和技術人才的大學,它們在各地興起,於是科學和文化在各地復興。
大圓頂所要象徵的,就是一個各個部分都發展得比較和諧的近代社會的整體,它協調的運轉著,這個既多面又互相協調的工作的結構,是相當的年輕而新鮮的,它同以前的中古歐洲的結構大不相同,這種新的人類精神也體現在當時的很多其他的雕塑傑作上,也影響了其他的文化表現形式。
偉大的詩人但丁在這個時期寫下了他的代表作《神曲》,他的另一本著作《新生》成為呼喚一個新時代到來的旗幟。新生的號召徹底否定了中世紀於世無補的經院哲學,文化開始轉向了。
繼但丁之後,其它的詩人如彼特拉克和薄伽丘,擔負起了重築文明的重任,一個探索思想、關心現實的文學團體就此誕生。在這些人中,詩人彼特拉克,無疑是最為敏銳的一個,他常去登高望遠,每當他在山上望遠時,就期望自己能夠與至高無上的燦爛之神相見,他把歷史分為古代、中世紀和近代,視中世紀為一個無比混亂的中間期,他的集中並且銳利的眼光,已經能夠區分什麼是過去的黑暗和愚昧,什麼是未來的光明和科學。
薄伽丘也是這個文學團體中最富有才華和智慧的人,他在1347年到1374年的黑死病肆虐流行時期寫出了《十日談》,書中敘述七個年輕女子和三個年輕男子如何在菲耶索萊山上的鄉間別墅閉門不出,以躲避佛羅倫斯的鼠疫。在十天裡,他們利用音樂、爭論、跳舞和講故事以排遣煩惱,這部作品的主題就是愛和理性,同時盡情諷刺了中世紀的迷信和愚昧,這部偉大的作品所要揭示的真正的主題就是如何創建真正有用的文化,來對現有的世界進行一番徹底改造,這是人文主義者完全信奉的真理。
對知識和創造力的熱情帶來了許多的新思想,也鼓勵了探索,包括哥倫布的地理大發現和伽利略的新宇宙理論。這是伽利略在發展他的新宇宙觀時所用的一個望遠鏡。人文主義者把伽利略的理論作為基礎,通過這些大發現,把知識用於發展對宇宙的全新的認識。這個有趣的東西是安東尼奧·索圖西在1588至1593年,在佛羅倫斯製作的阿米拉裡半球。這個半球,是為有權勢的梅迪奇家庭製作的。用來演示宇宙的運行,也以此展示他們的權勢。
毫無疑問,不僅是在文藝復興時期,直到今天,知識就是力量也是一種普遍的信仰,這能夠為那些追求進步的人提供一個基礎,因為,一無所知的人也就一無所愛,什麼都不做的人也就什麼都不懂。
文藝復興時期,教育興邦的觀念產生了,近代的高等教育在牛津、劍橋這樣的大學裡誕生了。對文化和科學知識的研究,徹底改變了中世紀的愚昧和悲觀的世界觀。因為教育的緣故,人類獲得了主宰命運的機會,而知識成了人類發揮他巨大創造力的基礎。
沒過多久我們就可以看到,文藝復興正在創造一種新的文明,一個從未見過的和諧而複雜的結構。
我們不禁要對文藝復興時期如此鮮明的色彩感到驚奇,藝術家們大膽使用燦爛的色彩,以襯託出人們已經進入黃金時代的新時期,每件藝術品都色彩豐富、形象生動。中世紀的黑和灰讓位給了一系列的明亮色彩。金色,象徵尊敬、高貴和希望;紅色,象徵熱情和愛;黃色,象徵高雅;綠色,象徵希望和辛勤工作;藍色,代表天空和海洋。
從文藝復興的早期開始,這些充滿活力的明亮色彩就很快地覆蓋了整個歐洲。拉斐爾、達·文西、提香和其他的藝術家留給了我們許許多多的傑作。當時這些明快的色彩的運用,象徵著人類已經改變了自己的思維方式,從攻擊變得優雅,從冷漠到熱情,從卑賤到高貴,從迷惑到清晰,從壓抑的生活到充滿創造性表現的生活。
隨著文藝復興思想的傳播,社會也發展了一種充滿主動、熱情、活力和創造的精神。當時的天才藝術家們,通過自己的作品,反映了社會思想的變遷。在這段時期,他們逐漸的模糊掉聖母瑪利亞頭上的光環,並讓她穿上了最亮麗的服裝。他們大膽運用金色、紅色、藍色和綠色來描繪美麗的婦女。
達·文西的代表作,微笑的蒙娜麗莎並不是什麼貴族婦女,而是一個商人的妻子。在當時,用她來做這種畫的模特是很少見的,但這幅畫的光輝告訴人們即使在這樣灰暗的世界中,生活也可以是這樣的,同時也暗示著婦女的社會地位的變化。
(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朱孝遠)「中世紀僧侶們把女性看成實現自己禁慾理想的障礙,然而到了文藝復興時期,不管是圖書也好、繪畫也好,都力求提高婦女們的地位,婦女們現在看起來是這麼的美麗,足以證明他們的精神世界是很透明的。有位人文主義者做過這樣的比喻,他說如果在兩個相同的燈籠裡,點上相同的蠟燭,那麼,那個比較透明燈籠裡的光就會這一點,他要用這個來比喻婦女,說明因為她們比男性透明,因此也就比較精神化,這樣就整個地改變了中世紀文化輕視婦女的看法。」
現在的人們感覺到,社會已經發展到一個他們可以信任別人、建立長期友誼的階段了。藝術家發展對人類美麗身材的欣賞。詩人痴迷和渴望鄉間安靜美麗的景色,明亮、美麗、愛和靈魂組成了這個新紀元的形象,一個美妙的世界正等待著剛從中世紀苦難中掙脫出來的人們去研究和理解。
大衛雕像是文藝復興最重要的象徵之一,幾百年過去了,現在的這個大衛像只是一個複製品,原件安全地收藏在學院藝術畫廊。在米開朗基羅的這個偉大的雕像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展現的力量和感情,正是人類的根本激情。站在我們面前的不光是一個肌肉發達的人體,而是象徵著力量和勇氣的強壯的年輕人。這個雕像是真實生活的一個寫照,不僅是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更是一個新領導者、一個趔的勇氣的護衛者。它告訴人們,歐洲擺脫過去罪惡的方式只有一個,那就是以健康的精神去奮鬥。這個現代的雕塑,表現了一個充滿活力和快樂的人,他告訴人們要警覺,要運用他們所有的力量擺脫中世紀非人的黑暗。
隨著文藝復興思想的傳播,另一個歐洲的主要城市倫敦,也受到了啟迪,城堡山是文藝復興時期,英國女王伊莉莎白的權力中心,到今天已經成為象徵當時的美麗和權勢的寶貴遺產。但是,泰晤士河的對岸,可能才是英國對文藝復興做出最在貢獻的地方。
文藝復興時期的倫敦還是個正在朝今日大都市努力發展的村莊。在這片混亂中,受過教育的人和平民都聚集到劇院或其他場所去欣賞表演,其中有個劇院叫環球,是由演員和劇作家共同修建的小劇場,用來表演自己的作品。這是倫敦新的環球劇場,它建立在泰晤士河岸邊,十分接近幾個世紀以前的老環球劇場的原址,它忠實的再現了原劇院的模樣。偉大的劇作家莎士比亞的許多作品曾經在這裡演出,人們是來這裡娛樂的,但也成為偉大的文化復興的一部分。
十六世紀偉大的劇作家莎士比亞和十七世紀的偉大詩人彌爾頓是英國歷史上繼喬叟以後的兩顆最為燦爛的明星。
(英國倫敦環球劇場派屈克·斯泊提斯伍德)「我們說莎士比亞是世界的天才,他的作品適合於任何人和任何時代,這當然是事實,他描寫的是具有人類共通性的情感和境遇,他能夠把握到人的心靈深處,但他同時也是個英語的語言大師,為英語語言的發展做出了貢獻。我們知道他沒有上過大學,可是他廣泛的閱讀,得益於各種出版物,得益於古典文學,阿米拉裡半球。我認為他把新古典文學和民間傳說及市民文化結合在了一起。」
莎士比亞的作品,不論是《李爾王》、《享利五世》之類的歷史劇,還是《仲夏夜之夢》、《威尼斯商人》等悲喜劇都通過人物的語言和動作展現在觀眾面前。
(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朱孝遠)「那些最著名的人文主義大師們,卻寫了很多通俗的作品,為什麼呢?是因為他們要對社會進行啟蒙,比如說,他們教導人們怎麼當好一個君主?怎麼當好一個大臣?怎麼當好一個丈夫、一個妻子、一個醫生等等?他們不贊成人去修道院裡當隱士,或者單憑自己修身養性,他們要用自己的雙手來建立一個文明的社會。」
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家和其它領域的領頭者們在文學、藝術、雕塑、建築和音樂上創造了大量的傑作,這些作品對文明進入一個新的文化層次做出了貢獻。他們非常重視對人才的培養,因為他們意識到,如果一個國家沒有眾多傑出人才,勢必不能繁榮昌盛。
光、美、愛、靈魂組成一種新的世界圖像,庸人統治的中世紀舊世界被埋葬了。
人文主義者相信,社會的發展必須是平衡的,為了祖國的繁榮和人類美好的生活,他們注意到了人性發展的無限制的可能性,他們相信,人類生機勃勃的文明時代即將來臨,一個新人將要誕生。他就像米開朗基羅所雕刻的那個大衛那樣站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