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想一個房間裡有一把木椅。可以說,椅子本身就是一個物體。它在時間和空間上都具有同一性和物理完整性,看起來很堅固。如果你拿起椅子並把它移到另一個地方,它仍然會被認為是同一把椅子。諸如此類的分析將椅子識別為除了構成椅子的關係之外還存在的唯一的單元。如果一個人遵循實證主義的傳統(本文將要介紹的概念),一個超然的觀察者可以從椅子的外在和內在外觀的審視中獲得最高的真理和知識。
但是,在這把椅子形成之前和形成之後,情況又如何呢?如果我們要把我們面前的實體看作是在特定時期內以特定方式組織起來的物質,那麼我們對椅子的認識就必須擴展到包括其他關係。椅子的四條腿和面板曾經是樹的軀幹。將木頭固定在一起的釘子最初是從泥土中提取的礦物質。通過人類的勞動和努力,這些成分被結合在一起,並變成了一些實用的東西。我們可以說椅子獨立於這些現象而存在嗎?如果我們把這些過程中的任何一個排除在外,那麼椅子就不會以它現在的形式存在。當其他力和關係進入這個系統時,很明顯,椅子不可能永遠是椅子。
坐在椅子上的人逐漸削弱了椅子的結構和整體性。人們可能會突發奇想,決定把椅子拆了再重新組裝成新的東西,以發揮不同的功能。把人從畫面中完全移開,把注意力集中在更廣闊的環境和自然元素以及看不見的微生物上,直到最後,椅子上什麼都沒有了。組成椅子的亞原子物質將形成一顆恆星,漂浮在太空中。我們能否說,椅子的存在是某種程度上缺乏所有這些促成因素和過程的物體?難道真的可以說一個人不受制於導致其創造,發展和破壞的普遍過程嗎?
通過複述椅子的故事,承認過去發生的事情,承認現在發生的事情,以及不可避免的將來會發生的事情,宇宙的動態和相互依存的本質就會顯現出來。這是一個以關係為特徵,以矛盾為特徵的世界。在這裡,並不是唯一的個體促使改變和產生意義,而是不同的力量和過程的相互作用。沒有這些過程,個人就不可能存在。如果不了解個人在空間和時間中的位置以及他們與其他現象的關係,知識和理解就不完整。
這不是實證主義範式所支持的那種世界觀,也不是當今佔主導地位的機構、科學和文化所普遍表達的那種世界觀。艾倫·布裡曼將實證主義描述為:
一種認識論的立場,主張應用自然科學的方法來研究社會現實。
當一個人考慮「認識論」的問題時,他們是在質問一個關於我們人類生活經驗的基本問題:我們應該把什麼理解為知識?主流的探究方法繼續從實證主義的認識論立場中獲得靈感,堅持認為可以對獨立的現實做出無價值的判斷,我們對事實的理解可以從我們與事實的關係中分離出來。
與此同時,在現代科學努力中,實驗方法成為了一種最高的探索模式。自從人類與現代科學的努力結合在一起,一個以笛卡爾的本體論為基礎的實證主義認識論的混合就產生了,之前從未夢想過的發現和改變生活的發明無疑也產生了。
笛卡爾的邏輯把物質描繪成靜態的,獨立於觀察者的,一種存在的概念,把宇宙看作是由獨立的個體和現象組成的機器。啟蒙運動標誌著一種對精神迷信和偶像崇拜的突破,一種由自然科學採用的實證主義——笛卡爾範式和資本主義工業所推動的進步的新觀念。
在一個以利潤為導向、簡化的新世界裡,社會科學的發展速度遠遠落後於自然科學的發展,社會科學試圖通過模仿自然科學的認識論來複製自然科學的成就,而後者的領先地位正是依賴於認識論基礎。在這樣做的過程中,他們脫離了現代科學事業所擁護的實證主義——笛卡爾的世界觀的支配地位,並把這種形上學提升到幾乎無可爭議的智慧地位。
自那時以來,這一時期的特徵是對自然、生命和社會科學領域的許多科學理論和方法的強烈依戀,在這些理論和方法中,事物可以被描述、分析和客觀地反映現實。儘管這種世界觀在學術文獻中存在爭議,並被揭露出固有的問題,但它仍然對專家和對現實與進步的共識產生巨大影響。
實證主義和還原主義的邏輯不過是科學家用來理解他們所居住的現實的一長串方法中的一種工具。由於範圍和應用的限制,這些方法不能被視為獲取知識的唯一技術。正如王浩在《辯證邏輯》一文中所闡述的:
實證主義的目標是一種人為的確定性和整潔性,它將人類的經驗扭曲成一種徹底貧乏的抽象複製品,並在主體和客體之間製造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對實證主義所擁護的客觀性提出質疑的觀點是多元性和相互依賴性的觀點。根據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和量子物理學的發現,本系列的下一篇文章將探討自然科學本身是如何逐漸擺脫對實證主義範式的全盤信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