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認識和改造自然的過程,大概是一個不斷地觀察、總結、發現、假設、驗證、發明(還有啥歡迎補充)的過程。
即便是在科研條件不成熟的古代,只要有文字,也留下了諸如《水經注》、《本草綱目》、《物種起源》這些寶貴的不朽巨作。
可是僅憑藉觀察和總結,終究具有局限性,包括我們最信任的眼睛也在無時不刻的「欺騙」我們。
不信?
請問圖中黑色方格的邊框裡有幾個黑點?
對,其實一個黑點都沒有。
下面這是一張檢驗你壓力的圖片。
你的壓力越大,圖片旋轉越快。
不,它其實只是一張靜態圖片。
眼見不一定為實
我們觀察到樹葉變黃了,秋天就要來了,但樹葉變黃不一定是秋天來了。
我們觀察到公雞打鳴,天就要亮了,但公雞不打鳴天也要亮。
巴甫洛夫的狗每次聽到鈴聲就會流口水,因為它知道主人要給吃的了。但鈴聲等同於食物嗎?我們聽到鈴聲只會以為是下課了。
就連醫學世家出生,註定要為哲學向科學轉變做出重要貢獻的亞里斯多德,也曾誤以為「重物體比輕物體下落速度要快些」。
畢竟在不知道空氣阻力存在的時代,羽毛可以飄在空中,也就是說,從過往的經驗上來看, 輕的物體是不容易落地的。
直到過了2000年才被伽利略在比薩斜塔扔下的兩個鐵球證偽:物體落地的時間與質量無關,前提當然是在忽略空氣阻力的情況下。
可是亞里斯多德的這一錯誤,卻比他的貢獻更被人所熟知(都怪語文課本)。
這樣看來時間和經驗都不是真理的充分必要條件,很多錯誤的觀點被沿襲了數千年,而且還將要繼續傳承下去,直到被糾正為止。
放大到群體效應也是一樣的:
你是不是覺得腦白金可以補腦?張學良不可能聽過周杰倫的歌?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枝花?
參考曼德拉效應。
記憶也不可靠
想要尋找真理,就必須有可以量化的工具。
那麼,被大多數人只是買菜時候討價還價的工具 —— 數學,卻在量化科學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統計是這代人的信仰。
當我和賭神玩擲硬幣的時候,已知有50%的概率可以獲勝。
贏一次,完全有機會;贏兩次,也不是不可以。
但如果要贏三次、四次、五次 ... 十次 ... 百次,當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只是正常人都知道這個「不太可能」。
因為統計學會教育你,這個概率是有多低微。
獅醬晉級黃金賽的時候,大家會說這只是一個運氣遊戲,她就是運氣好而已。
可當人家在全球特級大師賽上細節力爭完美,避免每一個失誤,最終奪冠的時候,大家又相信這是實力了。
且不說中國傳統醫學、西方傳統醫學、現代醫學之間到底誰優誰劣,我們堅信:只要誰能治好疾病,誰就是有用的。
那判斷有效性的量化工具,最簡單的也就只有統計檢驗了。
以量和量變為研究對象
治好一個人,可能是實力,也可能是運氣。
治好兩個人,還是分不清楚,但治好十個、百個、千個,靠運氣的可能性就會越來越低。
現代醫學想要尋找的也就是這種,靠實力,而不是靠運氣可以治病的方法。
有個著名的理論是,感冒吃藥需要七天痊癒,不吃藥只要一周(不要隨便嘗試,感冒也可以致命)。
意思是對於普通小感冒來說,吃藥也許不會帶來更顯著的效果。
19世紀法國生理學家克勞德·伯納德提出想要明確一種治療方法有效性,就需要將同一病症的患者隨機分為三個組。
第一組是對照組,不做任何治療,用來觀察病人疾病在沒有治療情況下的自愈效果。
第二組是安慰劑組,給病人吃沒有治療成分的「假藥」,用來觀察病人的心理作用對疾病的影響。
第三組是治療組,給病人吃真藥,觀察這種藥物或療法的真實治療效果。
當然,病人們並不知道自己屬於哪一組。然後根據結果統計,只有第三組的治療效果明顯高於前兩組,才能證明該藥物或療法的有效性是真實的。
同時,為了排除醫生對病人無意識的幹擾,醫生也不得知道具體每一個病人的服藥情況,也就是現在藥物研發臨床試驗必須採用的隨機雙盲試驗。
可以說隨機雙盲試驗的應用,最大可能的排除其他因素幹擾,直接關聯藥物服用和症狀的變化。
《自私的基因》作者道金斯曾說:你只需要理解其原則,領悟到為什麼有必要這麼做,就能感受其優美。
要調查A市和B市同齡人的身高發育水平,最好的方法當然是把兩個城市所有的人都測一遍,可這樣的時間和人力成本都不容易實現。
那麼統計學給出的建議就是隨機選擇兩個城市的人,然後進行對比,顯然選擇的人越多,置信區間越合理,可信度也就越高,更有可能反映真實情況。
但你一定要堅持選兩個人就足夠了,一局定輸贏。要麼就是千人千方,這個方子就只對一個人有用。
即便是真的有用,但缺乏統計,我們和真相也會越來越難接近:
量化方子的標準是什麼?可不可以重複?或者根本就是靠運氣?
要說現代科學工具不足以衡量中醫,我覺得也有道理。
隔壁張三買彩票中了500萬,統計學說他只是被2142萬分之一小概率選中的那個人,反正不是他也會是別人,總有一個人要中的。
但風水大師堅定的認為這是因為綜合天時地利,包括隔壁的我給他帶來的福蔭,是有因果的,好吧,我也是同意的。
但至於哪個觀點更有說服力,大家都有自己的信仰,開心就好。
不過統計學也有自身的局限性。
統計學可以找到對大多數人適用的方法,決定了治療的「下限」,但可能會錯失一些特殊的情況,畢竟我們對生命科學仍然還在探索的階段,總有無法解釋的醫學奇蹟。
並且,流行病學固然很重要,但如果缺乏背後機制相互印證,也只能是一種假說,就像統計顯示紅肉是2A致癌物,你信嗎?
那麼有沒有可能隨著多學科的發展,改進檢驗機制,在中醫裡面找到穩定的治療方案,實現醫學上的共贏呢?
完全可以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