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3月1日電 題:「無非窮點,你們是有家的人」——「嫦娥一號」總指揮兼總設計師葉培建院士的打工故事
新華社記者餘曉潔 王卓倫
2016年全國兩會前夕。北京中關村南大街,與國家圖書館毗鄰的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一間10平米的辦公室裡,採訪伴著咖啡的香味,開始了。
這次採訪約了很久。
猴年元宵節剛過,腰疼還沒好的全國政協委員、嫦娥一號衛星系統總指揮兼總設計師葉培建院士就和「70」後優秀弟子、嫦娥三號探測器系統總指揮孫澤洲出差「開工」了。
回到北京,他繼續論證中國載人深空探測的必要性和可能性。此外,認真寫今年帶上全國兩會的提案建議:中國國民國防意識亟待加強和「不作為病」如何醫治……
說完提案,葉老開始侃侃而談「航天+咖啡」。
「我是咖啡文化的倡導者。它讓人思考、分享……」葉培建說起自己35年的「咖啡往事」。
那個時候,國門剛剛打開,科學的春天清風徐來,撩撥起葉培建繼續讀書的渴望。他考上了中國計量科學研究院和502所兩個專業的研究生,又通過了出國資格外語考試,赴瑞士納沙太爾大學微技術研究所讀博士研究生。
瑞士,富裕美麗。留學生葉培建很窮,但不酸。
上世紀80年代初,祖國還很窮。每個月的費用還沒有瑞士給一個難民的救濟金多。
「瑞士書很貴。出國經費勉強夠基本生活,我就到火車站旁的咖啡屋打工。掙的錢都用來買書。」葉培建說,每周有兩個晚上到咖啡屋打工,一次6個小時。
起初,葉培建法語不好,不能流暢地和顧客交流。所以,他的工作崗位是在吧檯。女服務生不斷告訴他客人點的「拿鐵兩杯,卡布奇諾一杯……」
漸漸地,葉培建的法文流利起來。他成績好,表達能力也很強。
漢字、中華文化、悠久歷史、神秘的西藏……在學校每天15分鐘的茶歇裡,同學們口中的「葉」都是「主講」。這個來自中國古都南京的小夥子,打破了歐洲學生「中國男人留長辮,女人裹小腳」的陳念。
幾十年過去了,時任納沙太爾大學校長的一句話時常迴蕩在他耳邊。
「我知道,葉,雖然你們沒錢,還沒難民們的錢多,但你們跟他們不一樣。難民是『喪家之犬』,而你們是後面有國家的。無非窮一點,但是很陽光。」校長說。
甫一學成,葉培建就回國了,把自己所學用在中國的航天事業上。
新世紀,欒恩傑、孫家棟、葉培建等為中國探月工程立項驗證、奔波、說服。2004年正月裡,中國探月工程正式立項,牽頭組織單位是原國防科工委。
2007年10月24日,嫦娥一號直刺蒼穹。葉培建是衛星系統總指揮和總設計師「一肩挑」。作為我國首顆探月衛星,嫦娥一號成功繞月,是繼人造地球衛星、載人航天飛行之後我國航天事業發展的又一座裡程碑,標誌我國邁出了深空探測的第一步。
2010年10月1日,嫦娥二號成功發射,獲得世界首幅解析度為7米的全月圖;為嫦娥三號驗證了部分關鍵技術。 2013年12月2日,嫦娥三號披掛出徵,著陸器穩穩「落下去」——月面軟著陸,「玉兔」號月車緩緩「走起來」——月面巡視探測,
如今的葉培建,是中國探月工程的高級專家顧問。這位顧問,一點都不來「虛的」,而是「真顧真問」。
去年,長徵五號運載火箭和嫦娥五號月球探測器,在海南文昌發射場合練。「這是新火箭、新探測器、新靶場的首次『見面』,是2017年嫦娥五號實施中國探月三期工程——奔月、繞月、落月、獲取月球樣品後返回地球任務之前,對各大系統的一次重要檢閱。」葉培建說,「中國夸父們」很辛苦,去年的中秋節和國慶節都是在靶場(發射場)過的。有些參研參試人員在靶場一待就是4個月。
說這些辛苦時,他沒有提及自己。但是,在「60」後「70」後當家、「80」後「90」後日益成為主力的靶場,像他這樣的長者,真心不多見。
從發射嫦娥一號、二號、三號的西昌,到即將發嫦娥五號的文昌,葉老都常去。他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輕,連白頭髮都不是很多。語速快、思維快。更重要的是:壯心不已。
「如果問我們這些人什麼最幸福?那就是圓滿完成每一次的探月任務。」葉培建說。「我們航天人,總是自覺不自覺地把自己視為國家的人。」
航天人、探月人、我們……這些詞在葉培建口中說出時,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歸屬和驕傲。這種歸屬和驕傲,來自把自己全身心交給一份既符合祖國需要又能實現個人夢想的事業後的執著與淡定。
「中國載人深空探測還沒有具體計劃。」葉培建說。人有好奇心,只有不斷探索人類才能進步。人類社會生產力的持續發展與地球空間資源有限決定人類要走出地球。
葉培建說,中國人遲早會走出地球「搖籃」,登上月球、小行星、火星……一方面為人類探索做出貢獻,一方面維護中國人自己的太空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