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什庫教堂是北京最大最古老的天主教教堂之一。幾乎每周六下午,這裡總會想起陣陣讀聖經的聲音,臺上的老師與臺下的會眾都神情肅穆,一字一句朗讀、認真而緩慢;但最為特別的是,他們讀的是古希伯來文原文舊約聖經《詩篇》和古希臘語的原文新約聖經《馬太福音》中的部分篇章。
這是語言學教授雷立柏(Leopold Leeb)每周常規的日程之一。每周六這個時候,他會在這上三個小時的免費公開課程,志願教導拉丁語、古希臘語和古希伯來語。閱讀原文聖經中,他還會仔細分析每一個詞的語法形式,讓每個人都能直接深入感覺到其中每句話的豐富意義。除了大部分基督徒之外,不少對這三門語言感興趣的人士也慕名前來,體驗原文經典的魅力。
雷立柏教授,奧地利人,1991年偶然來到中國北京一下子就愛上了這裡、愛上了中文,於是1995年不遠萬裡來到北京,開始了他的中西文化研究之路,並且成為中國人民大學的一名文學院教授。他頗像是一位「21世紀的利瑪竇式人物」,他一方面不遺餘力地推進拉丁語、希臘語和希伯來語三種西方古典語言原文的學習,並翻譯國外文學與宗教、神學著作為中文;一方面努力希望把中國頂尖的宗教與學術思想翻譯成英文與德文介紹給西方、並且努力讓中文走向世界。
對他來說,拉丁語、希臘語和希伯來語好像三個孩子一樣,「我最怕自己的孩子死掉」,他希望中國人更多關注原文的學習,因為這對於中國了解西方原典和世界文化會起到無比深刻的作用。
作為一名基督教學者,他尤其希望中國的基督徒們能夠關注這三種原文的學習。畢竟,這三種語言在西方傳統中都被稱之為「神聖」語言,聖經與許多神學經典都是由三種語言寫成。翻譯了西方多部神學經典與基督教詞典的雷立柏最大的心願之一是希望促進中國的基督徒更直接的靠近原汁原味的聖經、靠近多姿多彩的正統神學,把信仰建立的更有根有基。
日前,基督時報邀請了雷立柏教授,請他分享了多年來的學術成果,以及他根據基督教會歷史與經驗對中國基督徒的建議,包括在基督教本土化、社會倫理等,與此同時,他也從歷史的角度談了對基督教研究的看法,並且飽含熱情地介紹了他獨創的「尋根字」的漢字新寫法:「世界用的漢語」,他希望藉此讓漢語走向世界,讓世界更了解中國文化的精髓。
分享中,他尤其呼籲說,中國基督徒要開始重視聖經原文的學習。對此,他甚至拿出耶穌的時代對比,說耶穌的時代就是個多文化、多語言的時代,耶穌也是會希伯來語、希臘語和亞蘭語等多種語言,而活在21世紀的我們更沒有理由,更要學習多種語言,尤其是聖經原文。
「現在的中國人漢語已經夠厲害了,不僅學漢字,小篆、隸書各種書法都學、都學的太好了,但是除了漢語之外呢?是不是腦子裡面還要留出一部分可以給ABC呢?」
基督時報:雷教授,您曾在2007年的一個專訪種談到個人發展規劃時說到「我現在追求的方向是用科學的方法研究基督教,多編一些語言方面的教科書。當然,我希望聖經學將來能夠在中國紮根」。八年過去了,您回首的話,覺得有哪些值得感恩的成果和收穫呢?
雷立柏:這個書架上是我這幾年來出版的部分的書,這可以說是我的心血和成果的濃縮和代表。
關於基督教研究的,我翻譯和寫作了10多本書,有《古希臘羅馬與基督宗教》《基督宗教倫理學》,《基督教導論》、《基督宗教社會學說》、《企業家的經濟作用和社會責任》、《論基督之大與小:1900-1950年間華人知識分子眼中的基督宗教》等,也編撰了一些辭典,《古希臘羅馬及教父時期名著名言辭典》、《基督宗教知識辭典》、《漢語神學術語辭典》、《中國基督宗教史辭典》等。
我最想推薦的一部教會史系列:《古代教會史》、《中世紀教會史》和《近代教會史》,這是我翻譯的德國一位很有名的學者畢爾麥爾的著作,畢爾麥爾是德國人、治史非常嚴謹,我認為這套書是每個基督徒家庭的書架上應該有的一套書。
還有我覺得十分權威的一本書是《基督教在華傳教史》(A History of Christian Missions in China),這是我翻譯的美國歷史學家賴德烈(KennethScott Latourette)的書。賴德烈本人是耶魯大學博士畢業,後來1910-1917年還曾在長沙雅禮學校教書,雅禮學校是當時南方最好的教會學校之一,他對中國很研究。這本書上自7世紀下至20世紀20年代,縱貫整個中國基督教史,歷來就被認為是中國基督教史研究的開山之作,還曾被著名的比利時教授鐘鳴旦先生評為是「大概是迄今為止最好的一部深入和完整的通史著作」,我花了幾年的時間翻譯或校對它,最後在香港道風出版社出版,我非常感謝。
語言的教材方面也是非常感恩。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我一直用的教材可以出版,之前都是我自己列印出來的,學生也是只能這樣用,但有出版社給我把希臘語、拉丁語的教材出版了,現在已經有《簡明拉丁語教程》、《拉丁語橋》、《韋洛克拉丁語教程》、《拉丁語入門教程》系列、《古希臘語入門課程》和《希伯來文(聖經)語法教程》。將來還希望能出版《孔子教拉丁語》和《拉丁語在中國》,已經交稿了。
我非常喜歡《古希臘語入門課程》的封面,標題是中文和希臘語並行的標題,再不再像之前中文和拼音並行的標題,我作為作者的名字是中文和英文並列的而並不是之前只有中文的慣例,我一直認為翻譯時不要所人名等專用名都翻譯成中文,要保留原文,我覺得這個封面就體現了這樣的原則。對比10多年前出版的一個希臘語辭典就可以發現,上面都是中文和拼音。現在中文、希臘語和英文三種語言能同時出現在一個封面上,這也算是10多年的進步。」
語言的詞典上也有《拉丁語漢語簡明詞典》、《拉丁語基督詞彙手冊》和《拉丁成語詞典》了。《拉丁語基本詞彙手冊》我很喜歡,因為拉丁語、英語和漢語並排出來這樣很方便。謝大任先生也曾經編寫一部小型的詞典,可惜絕版了。《拉丁語漢語簡明詞典》很有用,但還是太薄了,沒有例句,這還不夠,需要一個更好的,我已經編好了,這本是和謝大任先生的《拉丁語漢語詞典》一樣好的,如果一切順利明年就可以出版了,明年就會面世了;希臘語的詞典也不遠了。
另外,我很推薦《拉丁語橋》這本小書。雖然書小,但容量很大,拉丁語、中文和英文三種語言並列。最關鍵是,我希望搭建起拉丁語和現代漢語之間的橋梁,我始終認為,搭建「橋梁」很重要,我在中國教授拉丁語多年,發現拉丁語和漢語之間有很多相似說法、類似比喻和一些令人驚奇的相通格言。所以你一翻,看到一些詞根,你會覺得很清晰和通暢。
我本人還教授希臘語、拉丁語文學史和歐洲中世界文學史,因為學習語言不能和這些脫裂開,我花費了很大力氣編撰了四卷的《西方經典英漢提要》,是《古希臘羅馬經典100部》、《古代晚期經典100部》、《中世紀經典100部》、《文藝復興和巴洛克時期100部》,未來還要出版《文藝復興後的1750-1950年的100部經典》,之前沒有人編過這些,我編的過程中也很苦惱,到底哪些可以算到經典100部呢,考慮了很久、然後從綜合維度選擇出來進行了提要,希望對讀者了解各個時期的西方文化有幫助。
當然,我還有一些比較有意思的書,比如《畫說經典:西方學者眼中的中西文化》10本小書,是我自己畫了漫畫,然後對比不同文化的區別,比如其中一本是比較三個在不同文化傳統中面臨死亡的婦女:中國的竇娥、古希臘的安提戈涅和猶太婦女蘇撒納,還有一本是對比中國的劉備、古希臘的奧德修斯和《舊約》中的摩西這三個英雄和領導者的命運;我還很喜歡其中的一本是西方人看漢字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