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瑾先生在推廣中華傳統文化這件事上是功不可沒的。這位老先生真可謂是著作等身了,講授的東西儒釋道三家都有,很多人走進傳統文化的大門,都是因為南先生的原因。
但名氣大了,自然是非就多,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樹大招風嘛!先不說別人,南先生的弟子當中就出現了公開反對他的,這個另立門戶的人叫王紹璠,南先生在他的書中曾經提到過。
王紹璠自創零項修煉,本人曾經還到現場聽過幾次他的講座。他主要推廣的是禪宗的東西,並且重點是禪宗積極入世的一面,尤其是向當今的企業家推廣禪文化。
王紹璠的是非對錯,這裡不做評價,這篇文章只是做一個介紹。前面我寫的一篇文章,一位讀者在下面評論中,建議我只做介紹就好,不要加入個人的評判。是非對錯由讀者自己衡量,這裡接受他的建議,所以下面關於董子竹的部分,也不做個人評價。
但這裡有必要說一下的是,對任何人或者理論的評價不要先入為主,不要存在偏見,到底如何,首先需要我們去好好了解,不了解就開始評論或批判,這個邏輯是有問題的。
譬如說,我們最起碼首先要知道董子竹先生是站在什麼立場上去質疑南先生的。是為了個人出名嗎?還是因為在一些根本的立場上有分歧?如果是的話,分歧在哪裡?等等,這才是一個正常的思路。
其實一個人的成長就是在不斷的懷疑中展開的。一開始的時候,我們以為只有爸爸媽媽說的才是對的,後來只有老師才是對的,後來只有自己仰慕的大師才是對的,後來發現,是非對錯,不能絕對化。即使是錯的東西,裡面也可能有積極的東西。
董先生在寫書之前的身份是出家人,後來還俗,還俗之後就開始致力於推廣傳統文化,其實在這一方面,他與南先生的理想是一樣的。但為什麼他會向南先生叫板?這就涉及到佛門的見地問題了。
在董子竹所寫的《金剛經到底說什麼:與南懷瑾商榷》一書中,他認為東方文化,不管是儒家、釋家,還是道家,都是一個開放的體系,活的系統。
老子說「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孔子「述而不作」,釋迦牟尼講「無法可說」,他們都不會去設立一個標準或者體系。
但後來的宋儒,不管是朱熹還是張載,或者邵雍,都喜歡構造一個龐大的宇宙哲學體系,再根據這個哲學體系,發展處一套容不得別人懷疑的道德體系。
其實這種野心確實很多人都有,西方人也一樣,西方在古典時代,經常出現大百科全書式的全才,他們也喜歡構造龐大的哲學體系,甚至有的還不過癮,最後要把哲學體系終極化,神學化,如此便可萬古不滅。
但董先生認為真正的中國文化古典偉人,基本上都拒絕為人類文明或者宇宙規律立下法則。東方文化本質上是一種實踐的文化。因為開放,所以更注重當下的實踐;因為開放,所以才有強大的同化能力;因為開放,所以具有綿綿不絕的活力,就像源頭活水一樣。
他認為」佛「這個字,在如今被歪曲了,在大家的心中,佛往往等同於神。實際上,釋迦牟尼已經走了,但是他的願力還活著,在哪裡活著呢?就在每一個眾生的心裡。
釋迦牟尼發願」滅度「一切眾生,這個願力是不會消失的,除非沒有眾生了。釋迦牟尼的這個願力,決定了眾生最後必定都會成佛。但是從個人來講,並不一定要悟了道才可以解脫,完全憑因緣也可以解脫。
釋迦牟尼本人已經解脫,就意味著」宇宙-生命「系統這個帝網珠一樣的死結已經開了一個口子,一環開了,後面會陸陸續續的環環開,這都是因緣的作用。
董先生說,佛,不是修出來的, 而是因緣所至。 當然「修」也是因緣,因緣就該你去「修」。問題是任何一個修行人都不能以自己為標準去要求別人,乃至要求一切眾生。你沒有錯,但你不是眾生的標準,不是除你這一條路,別的人別的路都是錯。
董子竹正是站在這個立場上,向南先生提出了自己的商榷,董先生說,南老一再提出,僅有特異功能不是真正悟道,但又幾乎處處都要講「境界」。他太看重個人的修行了,而修行的標準最後又落實到特異功能上去了。
董先生最根本的立足點在於,並不存在個體完全超越整體的」離苦得樂「,這就是大乘的實質,也是」宇宙-生命「系統的本願。過分強調個人的修行,是對大乘佛學的一個誤解。
他說,凡讀過《金剛經說什麼?》及南老的其他佛學著作的人,都會發現,南老關於「修行」的最後落腳處,是在「清靜無為」與「神通」之間遊移,他很想把二者統一起來,但又統一不起來,最後仿佛掉進了一個怪圈裡。
在董先生的眼裡,從」宇宙-生命「的大系統來看,自然科學、社會生產力的進步,都可以說成是系統的特異功能。這些」特異功能「也是」宇宙-生命「大系統的本願體現,每一個人都已經在」大乘「的車上。
大乘在哪裡?董先生說,本質上大乘無修無證,但也不是無修無證,那如何修的呢?看看世界,看看人間,看看阿波羅上月球,看看當下的日新月異。
可能有人要問,那個人的貪嗔痴怎麼辦?對於這個問題,董先生認為,是沒有理解」業力身「與」願力身「。佛家思想的可貴在於他明白,以「業力身」去改造「業力身」是辦不到的。
如果以現代人可以理解的語言說,人也好,其他生命也好,萬事萬物,皆是在一個巨大的層層相聯網絡中結構中生存的,在「十方三世網中網」中,一「動」也「動」不了,除隨波逐流別無他法。
人類苦於理解不了這一點,反而更加痛苦,歷史的進步永遠是整體的進步,孔子提出的」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正是這個整體的進步,而不是某個人的解脫。
整體的進步靠的是」願力身「,」願力「就是釋迦牟尼存在的方式,生命以這種願力存在就是願力身,或者佛身,它遍一切處,入一切處,入一切眾生心。這個」願力身「沒有固定相,會隨緣顯化,凡有緣皆能與其相合。
但這個遍一切處,董先生認為,不能狹隘的理解,以為有一個真善美的超級存在遍一切處,不是這樣的,這個遍一切處,是遍存於眾生的真善美、假醜惡,包括吃喝玩樂等一切行為中。
———以上文章參考了董子竹先生的《金剛經到底說什麼:與南懷瑾商榷》一書,有一些關鍵地方,為了避免轉述有誤,直接引用了原文。文中的觀點不代表本人的觀點,本文只是提供一種不一樣的視角,但不可能面面俱到,想全面了解的,建議還是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