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陳歡歡
根據日本文部科學省《科學技術指標2020》列出的數據,中國在2016-2018年的論文總數已經在全球排名第一,Top 10%論文數和Top 1%論文數僅次於美國名列全球第二。
「這說明,中國科學發展從總體上看已取得長足進步,無可質疑。」 中國科學院大學人文學院教授袁江洋表示,在這樣的背景下談弘揚科學家精神,有其特殊意義。
近日,在由中國科學院大學人文學院和中國科學報社共同主辦的科學家精神沙龍上,多位與會專家圍繞科學家精神進行了探討。
中國科學院科技戰略諮詢研究院院長潘教峰指出,中國科技發展到今天,已經走過了仰視階段,到了可以平視的時候,甚至在有些方面更為領先,要真正成為科技強國,弘揚科學家精神必不可少。
迫近「亞當斯時刻」
美國化學家亞當斯在袁江洋的研究中,具有特殊意義。
亞當斯在哈佛大學獲得化學博士後,赴德國留學,回國後在美國本土培養了超過200名化學博士,弟子中包括尼龍發明者卡羅瑟斯和1946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斯坦利。而且,亞當斯化學譜系不但致力學術探索,還致力於化學-化工聯合研究,極大地促進了美國化學創新體系的形成與發展。後來,亞當斯的弟子及他們的弟子都不再需要去歐洲留學鍍金。
袁江洋提出「亞當斯時刻」這一概念。他說,雖然現代科學興起於歐洲,但美國卻後發先至,「亞當斯時刻」就是美國化學走向自主發展並日趨卓越的代表時刻。
那麼,同樣作為「科學後發國」的中國,距離「亞當斯時刻」還有多遠?
袁江洋分析認為,中國在兩彈一星、北鬥、高鐵、5G、網際網路等眾多技術領域取得自立、自主乃至世界領先的發展格局,技術追趕期已經結束。同時,國家創新體系步入良性發展,但「鍍金時代」尚未結束。最不足的是,錢學森之問尚沒有很好地解決,學術譜系沒有很好的成長和發育起來。
因此,袁江洋認為,我國科學發展已經迫近「亞當斯時刻」,但仍存在一流科學傳統建設亟待加強、學術自主性有待提高、科技政策尚需調整等問題。此時探討科學家精神,可以促進中國科學與社會在新時代更好地發展。
中國科學技術協會戰略創新研究院院長任福君指出,科學家精神是科學家形象塑造的核心元素,而科學家形象與科學家的社會責任緊密聯繫。
潘教峰亦指出,在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中,科學家的社會責任越來越大,並且科學家精神對塑造全社會的創新氛圍有重要影響。「科學研究是創造性勞動,最根本的還是人才驅動。只有對科學家精神有更清晰的認識,中國科學繼續往前走的精神動力才能更足。」
12字精神內核
討論科學家精神,最應該講給誰聽?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研究員曾毅認為,科學家精神和故事,首先應該講給現在和未來從事科學研究的科學家們聽。
2019年6月11日,兩辦印發《關於進一步弘揚科學家精神加強作風和學風建設的意見》,提出「愛國、創新、求實、奉獻、協同、育人」這12字科學家精神內核。
對此,中國科學院大學科學技術史系主任王揚宗表示,近代科學輸入中國的19世紀後半和20世紀上半葉,正是中國的民族危機日益深重的年代。隨著科學知識的傳播,也孕育了中國科技工作者科學救國、科技強國的家國情懷,這是科學精神在中國本土化過程中產生的一種特殊的中國科學家精神。
潘教峰亦認為,科技創新的最終目的是服務國家、造福人民,這也是科學界首先應該樹立和弘揚的價值觀。
其次,他指出,求真、求實、敢於質疑是科學自身發展的要求。因為人類對世界的認識還有局限,如果把既有理論當成聖經、教條的話就無法發展。
曾毅告訴《中國科學報》,在心理學與人工智慧領域,有一個著名的認知體系結構——理性思維的自適應控制系統(ACT-R),其作用是模擬人類認知過程,其創建者約翰·安德森教授堅持40餘年不遺餘力地推進和完善這一系統。
「我們當代青年科技工作者應該做好準備,為科學真理與科學夢想持之以恆、奮鬥終身。」曾毅說。
此外,潘教峰提出,好奇心是科學發展的動力之源,培養創新型的人才,要注意引導和保護青少年的好奇心,能否提供好奇心生根發芽的土壤是創新型教育的根本問題。
科學探索者的精神追求
在中科院數學與系統科學研究院退休研究員馮琦看來,科學探索者的獨到精神,應該是幾十年如一日、始終不渝地追求真相、真理、根本、卓越。
他總結出科學探索者具有一些共同的精神特質,如腳踏實地、實事求是、兢兢業業、追求卓越;專注於客觀現實中尚未被發現和解決的現象或者問題;追求真相、真理、根本;以浪費時間為最大痛苦,以有所發現為最大樂趣。
因此,在馮琦看來,真正的科學探索者無須「耐得住寂寞」,因為他們在發現或思考的過程中已經得到了真正的樂趣。同樣,科學家的奉獻精神也應源於「自發」而非「要求」或「提醒」。
他說:「若有傳世之作,何必全國知名;若有驚人發現,何必家喻戶曉;若有重大貢獻,何必令戴花翎;若能懂我思想,便是難得知音。」
對於科學家「清苦」或者「寂寞」的認知,馮琦認為既有自身因素,也有社會和文化的影響。例如在中國文化中有「學而優則仕」、「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光宗耀祖」、「衣錦還鄉」等說法,這使得一些人在價值選擇時受到影響,可能會在意官至幾品,不在意促進社會進步;在意喝彩和讚譽,不清楚真正的價值所在;喜好並滿足於「知其然」,不在意「所以然」等。
潘教峰也認為,在培養創新人才時,要避免過度採取物質主義的態度引導,如果把科研當作手段,就違背了科研的本質。而科技界的許多表象問題,如浮躁、學術不端、科技經濟兩張皮等問題,都與此有關。
「解答這些問題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希望管理部門集思廣益、持之以恆地解決科技體制中的根本性問題,探索科學探索隊伍的最佳管理方式,避免適得其反的短期激勵,探索對科研隊伍長期、穩定、持久的激勵。」馮琦說。
(原標題:從仰視到平視,科學家精神亦須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