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軍在1941年進攻蘇聯時,充滿了希特勒個人精神中濃厚的賭徒心理,他在戰前並不是沒有擔憂蘇聯的冬天,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前車之鑑,但他一意孤行,夢想通過閃電戰提早結束戰鬥,然後在冬季將領地固守,這樣整個蘇聯的精華區域都將淪陷,那些組織起來的軍隊要麼投降,要麼在遠東等待來年春天,要麼凍死在西伯利亞的寒風中。
小算盤打的是好,但德軍1941年9月底發動莫斯科戰役之前,德軍就已經初嘗了敗績,顯示出蘇聯人的強硬和危險;而且10月份的蘇聯實際已經很冷了。但賭徒心理佔了上風,最終這戰幾乎全是彈藥、燃料甚至勳章之類的後勤準備,冬裝被壓到了後面。
正因為元首的賭博和過分樂觀,德國人在「天時地利人和」上對於已經考慮到的「天氣因素」給選擇性忽視了,沒人敢逆反元首,何況那時候德軍正是氣勢如虹。結果德軍不是沒有軍裝,相反作為阿爾卑斯山下的國家,德國、奧地利本就擁有對抗寒冷的條件以及大量的抗寒物生產經驗,冬裝簡直不叫事兒。但這些冬裝怎麼運上去?
德軍遭遇的最大問題其實不僅僅是寒冷,而是整個後勤運輸都出現了問題,他們根本沒有想像到蘇聯的土地會是如此難行,這哪裡像是去往一個國家首都的道路?正是這些泥濘加上霜凍阻止了德軍的運輸,導致德軍戰鬥力迅速下降。
別說過去的莫斯科,就連今天的莫斯科郊外,在嚴寒和泥水中你都別想走路。所以大家應該理解為何蘇聯對於全地形的飛彈車如此上心。僅德軍裝甲第二集團軍就因為行軍泥濘消耗了60%的坦克,第10裝甲師3天就報廢坦克35輛,德軍的裝甲擲彈兵不少都放棄了用以機動的裝甲車,重新變回一支騾子趕大車的畜力軍隊。
最後就連蓄力也不能保證,蘇聯冰涼的稀泥有腳脖子深,經常性的造成車輛陷死,這樣會極大的消耗人馬的力氣。而且這些稀泥將騾馬弄溼以後,會在寒風中迅速的帶走動物的體溫,將德國人的騾馬成片的凍死在運輸的路上。
戰爭的基本物資都如此難以運輸,冬裝和槍你只能選一樣。在抱著暖和的毛呢小棉襖被蘇聯人弄死與拿著武器穿著單衣與蘇聯人廝殺的選擇題中,德國人選擇了後者。最後德國人還是找到些辦法運輸,是什麼呢?——蘇聯人的拖拉機,唯有這些東西才能在泥濘中不屈不撓的前進。德國人從佔領地的農莊到處搜刮拖拉機,依靠這些東西和鐵軌總算是解決了點問題,但在大量緊缺物資的運輸壓力下,冬裝仍然被押後了。
德國人當時有種錯覺,他們總認為只要再使一把勁,蘇聯人就會扛不住而崩潰,然而蘇聯人儘管在戰役開始被打得很慘,卻始終沒有撲街。類似這樣的「戰場錯覺」很多地方都發生過,例如人民軍在釜山對付美韓軍,最後一根稻草死犟也壓不下去,反而打亂了自己的計劃和節奏,導致對方翻盤。
大量的德軍運輸車輛被耗在後方龜爬,為了維持前線閃電戰的瘋狂消耗,汽油、坦克、彈藥和食物才是最重要的,但就連這些東西都很難輸送。德軍中央集團軍群的補給甚至根本無法被送到前線,迫不得已的德軍只能依靠空投物資來緩解問題。
然而空投也不頂用,別看德軍二戰挺兇猛,其實也是驢屎蛋外面光。被條約限制的德國軍工規模也就那樣,還多虧之後合併了奧地利、捷克、法國這些歐洲的工業明星。他們從頭到尾都做不到美國那樣瘋狂的暴兵,能用以空投的空軍數量極為有限。
一旦你的空軍大規模出動,護航飛機就得跟上。護航機跟上了,前線制空權就會出現短板,無論怎樣都是虧本買賣。像美軍在巴斯託涅那樣的空投德軍根本負擔不起,何況巴斯託涅只是美軍一個空降師和一些陸軍殘部,德國人用在莫斯科戰役上的可是百萬大軍在,指望空投?美國人後來為空投的B24負擔的地勤有幾萬人,德軍能嗎?
而且這個時候的德國人已經失去了戰略的先機,他們行動的既不兇猛也不快速,反倒提醒了蘇聯人以後該怎麼做。在經歷了痛苦萬分的泥濘行軍後,有天德國人發現路終於好走了。
當然好走了,因為天氣已經開始劇變,地上泥濘的都將化為堅硬的凍土,馬上就將是寒潮襲來的日子,坦克缺少防凍液的油路會被凝結,表面滲碳的裝甲板會變成玻璃一樣脆。甚至不少步槍、衝鋒鎗等輕武器都缺乏必要的防凍手段,士兵們連塗在槍栓裡的黃油都找不到,吃的東西更是見鬼,有些人甚至連蘇聯農莊沒收完的土豆都刨出來啃了。
冬裝早已不是最困難的因素,部隊吃的喝的打的開的全都不行,光要個衣服有什麼用?而且前線有些部隊已經在搜刮蘇聯人的服裝、衣料以及利用他們的人工生產被服,烏克蘭人也多少支援了一下德軍,所以冬衣確實與子彈、食物比起來重要性更低。
然後德國人就這麼輸了,輸給元首的豪賭和德軍被老天卡死的後勤運輸。但後世的人很有意思,很少有人把這些問題歸結到現實的後勤作戰中來,反而不斷強調德國高層決策「沒有考慮冬天」,「輕敵」。
我倒不認為元首的豪賭有什麼特別大的過錯,戰爭擁有不可預料性,有時候無論勝負都是愚蠢的,放馬後炮沒有一點意義。對於這場戰役,德軍壓根不是「棉衣」的問題,而是他們沒有將科學靈活的後勤體系上升到戰略核心中來,又急於獲勝,後勤預案根本就沒有,這樣德軍打的越猛,輸的也就越快,即便莫斯科戰役打贏了,來年春季新一輪的泥濘依然會剋死這幫漢斯。
只是可憐的布勞希奇元帥成了背鍋俠,並且被安上了一個「煽動冬季決戰,幹擾元首思維」的欺君之罪,可憐兮兮的在傷痛中下崗了。這似乎就是希特勒的風格,聖上一貫偉大,餘者皆是蠢人。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戈培爾博士也許懂得眾口鑠金的道理,但他的層次比起達爾伯格-阿克頓男爵還是低了不少。
獨裁者的昏聵,獨裁制度極差的容錯能力,後勤能力的低下,這三者構成了德國的失敗,他們缺的豈止是一件「冬裝」而已?心都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