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南溟
「生命體」展覽展出的學生作品
1993年,李山在威尼斯雙年展參展回來,已對當時正當紅的「政治波普」沒有了興趣,轉而思考全球藝術中的前沿問題,生物學與藝術由此進入了他的範圍,這是一個儘管受到馬修-巴尼所作半人半獸的影像的啟發,但也是對1960年代他在讀大學時談論過的人造人話題的再激活。當然30年之後,科學有了很大的發展,很多生物藝術中的想像都可以由科學來實現,我們可以從生物科學的發展倒過來回顧生物藝術成長史——即從想像的生物變異到直接的生物變異。
在這樣一個生物藝術的世界裡,張平傑是一個重要的評論兼創作者,在2007年他與李山合作了《南瓜計劃》在上海展出,這是一個與科學家合作的項目,也是國內第一個展出以生物基因工程為技術的生物藝術,變異出來的南瓜從外形到色彩都離開了原來形色。
當然這是李山已經實現的作品,還有不能實現的方案。1998年的《閱讀》方案就是,根據科學告訴我們,只要給核糖體在閱讀MRNA信息時設置一個小小的障礙,將需要的胺基酸安插到不是MRNA相對而言進行的密碼紙上,迫使信息失效的原理。李山的方案是,分別將魚和蝴蝶的生殖細胞按照上述方法操作後,再將它們放回原處,過六天,取出魚和蝴蝶的精子,打開它們的細胞核,各取出一段DNA,由於它們的遺傳密碼全部失效,便有可能將魚的密碼按偶數、蝴蝶的密碼按奇數的順序連接起來,核糖體照樣沿著MRNA鍵移動,這樣可以實現《閱讀》方案。李山想要實現的是,蛋白質被合成,蛋白質被置於盛滿培養液的器物中,18天後一個新的生物誕生,它更像魚,不像蝴蝶,當然它有很短的蝴蝶翅膀。不過李山的這個作品從1998年到現在因為一直得不到科學家的合作,所以還是一個方案。而2002年芝加哥大學的愛德華·卡茨與他的團隊通過轉基因技術創造出綠色螢光兔「阿爾巴」,被稱為世界上第一件真正存活的生物藝術。
生物藝術開啟了創造活體藝術的道路,但它是藝術與科學之間的結合,所以不是單個藝術家所能完成的,李山與卡茨的區別是,前者沒有科學家合作而使方案停留在方案的階段,後者有科學家團隊而使方案成為現實。這當然是一種遺憾,但這種遺憾同樣也包含了對新藝術的啟示。
1980年代就去美國研讀工業設計,現在又是華東師範大學設計學院教授的王大宙,身兼設計師和藝術家雙重身份,十年前就開始討論生物與藝術的關係,2011年作為華東師範大學的科研項目,王大宙再次挑起了這樣的話題,他不但為他在上海美術館舉辦的個展直接取展題為《auto-clinic/王大宙生物藝術展》,而且延伸到了教學實踐和學科建設之中。華東師範大學設計學院與上海交通大學農業與生物學院的生物藝術工作坊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這是一個藝術家、科學家和學生們之間的合作,上海交通大學農業與生物學院的教師車生泉、劉群錄、陳霆的介入使生物藝術有了一個穩定的科研基地,由王大宙對生物藝術現狀的介紹開始,學生們大膽想像並提出方案,經過生物學教授的認證,四次工作坊最後通向了一個展覽「生命體——華東師範大學設計學院+上海交通大學農業與生物學院生物藝術工作坊作品展」。展覽將於2012年3月3日在上海大學美術學院99創意中心舉辦,展出的學生作品共12組,分別是《蚯蚓-泥球》、《細菌樹》、《喜子的紗窗》、《遁隱》、《植物霓虹》、《植物馬賽克》、《蝸牛的繪畫》、《生物藝術萬花筒》、《幻象》、《生物水墨畫》、《植物墓葬設計》和《飛翔的蒲公英》。當然這個展覽是2012年3月9日華東師範大學在上海美術館主辦的《auto-clinic/王大宙生物藝術展》及「生物藝術:創造力與倫理」論壇的互動項目。三校聯動跨學科,使生物藝術被組合進了一個新的學科框架及其教學實踐之中。
新的思想和藝術在剛開始的時候都是很微弱的,但它自身有一個生長過程,這個時候需要評論,也需要專家,由於生物藝術工作坊的進行,一個新的藝術話題也隨之展開,它們是:1.如何吸收已有的生物藝術的成果並進行突破性的發展;2.藝術的想像力如何與科學結合,或者藝術能否從資助系統和工作理念上突破科學工程自身存在的缺陷,比如藝術的想像力追求與科學技術實用性效益之間的關係如何重組;3.生物科學所創造的活體本身即藝術能否成立,它與倫理之間的衝突在理論上如何闡釋,自然科學、藝術學和倫理學三者如何辯論; 4.生物藝術與工業設計的前沿地帶如何成為可能等等,這些都是這次生物藝術聯動項目所繞不過去的議題,也是這些項目令人激動的地方。
張平傑在《上海科壇》雜誌上發表過一篇文章,標題就是《生物藝術》,他說,十年前,生物藝術這個詞出現時,人們還不知所云,而今天我們已經可以從網上討論生物藝術將對未來社會甚至社會科學帶來的衝擊與引發的變革了。張平傑引用了「維基百科」已經出現的生物藝術條目的內容,即:生物藝術是一種以活體為媒介,所創作藝術作品在實驗室及/或在藝術家或設計師工作室中完成的藝術實踐活動。其工具是包含諸如基因工程技術與克隆技術在內的生物技術。大部分藝術家認為生物藝術必須嚴格限定於「活體形式」,然而對這一標準的絕對性以及對象可被認定為存活或有生命的階段都存在一些爭論。由於對生物藝術沒有明確的定義,生物藝術的媒介與/或體裁仍然處於定義階段。生物藝術創作者所用的材料包括細胞、DNA分子和活體組織。幹擾生命形式及在生命科學領域的實踐活動也招致倫理學、社會學及美學層面的質問。生物藝術是21世紀初藝術家們拉近藝術與科學之間距離的實踐活動。(作者系獨立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