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宮承享
我們今年抗擊新冠肺炎,突然來襲成為一個熱詞,人們每談疫情言必稱之。不經意間我驀地想起了小時候也曾經歷過一次突如其來大瘟疫。一時間,讓我陷入了一陣五味雜陳的沉思。
那是幾十年前家鄉新城剛剛解放不久,一場麻疹大流行溫疫突如其來,在瘋狂地肆瘧著魯中北一帶地區。記得那時節,人們剛從兵荒馬亂中走過來,也剛剛開始過上安穩日子,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幾乎在一夜之間,我村就家家關門閉戶,大街上竟見不到一個孩子,大人們在誠惶誠恐地傳遞著說大溫疫來了,尤其有孩子的人家無不提心弔膽。我家是其中一家,我就是患上此病孩子中的一個,而且還病得不輕。
後來知道,麻疹也是一種呼吸道傳染病,病魔在空氣中傳播飛快,並專在嬰幼兒身上作孽。當時已患病的我正處玩心方盛時期,但患上這種病後就絕對不可在外邊玩耍的了,就連在自家院子裡也不行,只能在房內憋屈著,或捂著棉被。這一憋就憋了足足兩個月。
當時的我一開始是發低燒,後來持續高燒不退,丘疹遍及全身,痛癢得難以忍受,並且呼吸急促困難,這下可嚇壞了全家人。當時的農村少醫缺藥,連吃的都難保,哪來的錢看病?我幸有疼孫愛孫如命的爺爺奶奶,他們為了保住這條「根」,說寧肯捨得一切也要給我治病。爺爺費了好大的周折,好不容易從城南的邢家廟村搬請來了治病先生,先生說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吃中藥試治。由於錢不湊手,奶奶去新城抓頭三副藥就往返了三次。可是三副趟藥過後仍不見好轉,當先生改了改藥方後,還是強調要繼續服藥。
俗話說良藥苦口,即使大人喝中藥湯也會犟著鼻子,何況這時的我才七歲?三副趟藥已經把我苦得夠嗆了,別說喝藥,就是聞著那藥味兒就噁心,所以就咬著牙說堅決不喝。全家人好說歹說,不管誰說或怎麼勸就是不喝,如果硬逼我,我就大哭大鬧不止。這時的我越不喝藥身體越來越加吃不消,開始昏迷不醒,飯食難進,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真的面臨著生命危險了。這個時候的全家人,簡直就像那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但卻沒有辦法。眼看著就要出大事了,就在這危急關頭,全家人只好強忍著對我的疼愛,商量出了一個強制性絕招,就是要摁著我的手腳,用爺爺吸菸打火的火鐮硬把我的嘴巴撬開,然後強行灌藥。
然而,就在這強行灌藥行將實施的那一刻,突然聽到了從外邊傳來了一陣女人的嚎啕大哭聲!是的,沒有聽錯,就是一街之隔的三大娘即二旦子的母親在嚎啕大哭!也就在這一瞬間,我與家人,立即就明白了這陣哭聲意味著什麼!緊接著,全家人在直直地盯著我,奶奶母親已經抽咽得出了聲。也就在這一刻,我稍一定神後,也突然「哇」的一聲嗷嗷大哭起來。當全家人對我的大哭還沒來得及反映過來時,我二話沒說,一下子就從炕上坐起來,並端起了那碗濃得發黑的苦藥湯,揚起了脖子,咕嚕咕嚕一飲而盡!全家人見此大吃一驚!奶奶一下子就把我摟在了懷裡。緊緊地抱了我好長好長的時間。
大約十幾天後,我基本上能下炕走動了。這時候回過頭來想想,真的好可怕啊!不幸中之萬幸,我是死神剛剛擦肩而過,幸運地躲過了人生一劫。
可是,我最要好的小夥伴二旦子卻這樣走了。這是我萬萬不能接受的,在一段相當相當長的時間裡,我想起他必哭上一陣。在這之前,二旦子是我一把聯子中離我家最近的一個,我和他天天在一起玩不離幫,甚至早上一睜開眼睛就去找他玩,如果說還有差的話,那差就差在沒在一個被窩裡睡覺。我倆不但從來沒有紅過臉,更也沒有吵過嘴或打過架,有好吃的還會你想我,我想著你分享。我倆同歲,論生日我不知道是他大還是我大,他是哥還是弟,平時都以小名相稱。然而最讓我一生中難以忘懷的是,就在他走時的前不久,我倆都是大人剛剛為我們起好了學名的,他的學名叫宮承亮。為什麼他竟這樣走了?那可是我們早就拉勾上吊說好了的呀,不是要一起背起書包上學嗎?
外邊的疫情很緊,有些事家人瞞著我。待我痊癒走出家門才知道,村東頭還有兩個小夥伴也因此病走了。我的一個後來成為我小學初中同班同學的族妹,也因這病而失去了一隻大眼睛。
長大後,母親曾多次說我,小時候因為任性差點送了小命。他還說,那時看著我那奄奄一息的樣子,在我爺爺奶奶面前她不敢哭,而背著爺爺奶奶卻不知流了多少眼淚。母親還說,那二旦子走後,三大娘幾乎天天在找她說話,可是說著說著就哭,後來是母親提議並三大娘同意,讓我從此改口去掉了那個「大」字叫「三娘」。
這事,一晃幾十年,我的大半人生過去了。回憶那場曾經的瘟疫,看看全國人民眾志成城地應對這場新冠戰役,並取得了重大戰略成果。霎時間,萬種情愫潮水般湧上心頭,禁不住地老淚奪眶而出,自覺不自覺地在頭腦裡飄蕩著」厲害了,我的國!」。
作者簡介:宮承亨,筆名心一,1941年生,山東鄒平人,大專文化,高級政工師,現濰坊市退休幹部。工作之餘愛好寫作,尤其酷愛散文和詩歌,作品常散見於省地報章 。
壹點號山東創作中心
本文內容由壹點號作者發布,不代表齊魯壹點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