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偉大發明、發現,都會經歷草創階段、基本模型出現階段,以及模型基本定型階段。
這個過程,是無數人通過無數代的努力在推動著。
在童話故事中,最經典的科學技術發展橋段,就是瓦特看到了茶壺蓋被蒸汽頂起,於是產生靈感,發明了蒸汽機。
在這種故事中,偉大人物的偉大發現,與歷史沒有任何傳承;偉大人物的偉大發現,與時代沒有任何了不起的關聯。其實呢,這只是一個個童話故事罷了。
瓦特發明了蒸汽機,但是早在古希臘時代,人類就已開始把蒸汽當作動力了。更主要還在於,瓦特發明蒸汽機前,蒸汽機早已成型了,瓦特所作的事,只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對它進行了關鍵性的改良,讓它基本定型罷了。
在童話故事中,還有一個經典的科學技術橋段,那就是蘋果砸在了牛頓的頭上,於是牛頓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
其實呢,牛頓的三大定律,在此前也好,在當時也好,都曾有人作過類似的描述,牛頓的價值,只是讓它變得更系統更完善罷了。如果沒有這種基礎,蘋果天天砸在牛頓的頭上,牛頓也不可能發現萬有引力定律。
我這樣說,無意貶低牛頓的偉大,這就好像,我們說瓦特並沒有發明蒸汽機,只是在蒸汽機發明史上具有裡程碑的地位,並不是貶低瓦特一樣。
從這層意義上,牛頓之所以是牛頓,是因為他生活在了那個時代。
不要說牛頓生於同時代的非洲、美州了,就是牛頓生於同時代的中國(大約是康熙年間),也肯定也發現不了三大定律。因為生活於那種環境裡,他就無法從前人、時人的知識體系中,汲取到足夠發現三大定律的基礎。
任何一個偉大的發現,都需要有一個堅實的、廣闊的社會基礎。
沒有這種基礎,再天才的人物,也不可能有偉大的發現!反過來說,如果有了這個基礎,沒有牛頓,也會有馬頓的。
最經典的事就是,當人類科學的基礎不斷堆積到了,可以發現微積分時,沒有牛頓,會有馬頓的;沒有馬頓,肯定會有萊布尼茲的。
事實上,微積分從發現起,就伴隨發明權的問題,爭得一地狗血。因為有人說微積分是牛頓發明的,也有人說是萊布尼茲發明的。
再經典的就是;達爾文在構思物種起源時,突然發現一個讓他悲哀的事實,那就是華萊士竟然寫好了一篇論文,而主體思想和自己的物種起源驚人的相似。
當然了,達爾文與華萊士的物種起源學說,並沒有像牛頓和萊布尼茲的微積分,成為歷史上著名的鬧劇,而是成了一段佳話。
再經典的就是,在人類的科學的基礎不斷堆積到了,可能發明飛機的時候;沒有萊特,會有杜蒙;沒有杜蒙,會有寇蒂斯的。
事實上,萊特兄弟擁有飛機的發明權,只是因為他們註冊專利比較早,否則這個飛機的發明權,可能就歸別人了。因為萊特兄弟研究發明飛機時,其它各地的牛人(比如杜蒙、寇蒂斯),也在研究發明飛機。而且也馬上就要取得成功了。
我們現在的問題是,這些偉大的發現,為什麼都會發生撞車的事件(兩個人、甚至三個人幾乎同步發現它)?
顯然是因為在相關領域,人們的科學技術已積累到了相關的高度,在這個高度之上,有機會取得突破成就的人,並不是唯一的。
無論在哪個領域,偉大人物也只是標誌性的人物。
在資料非常豐富的時代裡,我們很容易會發現,哪個天才人物出現的時代,也會存在眾多與他非常相似的優秀人物。那些人的水平,與那個天才人物相比,自然會存在一定的差距,但這種差距,顯然不存在無可逾越的鴻溝。
換而言之,當時代的基礎,已奠定到了,人類有可能爬到另一個高峰時,沒有張三會有李四的;雖然說張三更天才一些,可以讓人類進入另一個高峰的時間會縮短一些,但它也是非常有限的;因為張三天才,李四也是天才,最多比張三差那麼一點點罷了;關鍵是,時代的基礎是無數人共同推動的,李四差那麼一點,會有王五、趙六補充的。
事實上,在資料非常匱乏的時候,歷史只會記住那些在關鍵節點上的標誌性人物,而此前的、此後的人,大家可能都會談忘記的。正是因為類似的原因,我們才會把那個標誌性人物的作用無限誇大。
最經典的就是我們知道萊特兄弟發明了飛機,萊特兄弟此前的、同時代研究飛機的人呢?他們研究飛機中的貢獻,有多少人知道呢?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萊特兄弟肯定是在前人的基礎上研究的,而且也會吸引同時代人的許多研究成果。
當然了,這個也不是最主要的,更主要的是還在於,萊特兄弟發明的飛機,與我們現在見到的飛機,可以說根本就不是一種東西。萊特兄弟之後,不斷改進飛機的人,我們知道多少人呢?但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萊特兄弟跨出的那關鍵性一步,自然意義重大,難度非常大;但是後來飛機的每一步發展,意義都也是巨大的,難度也是巨大的。
如果飛機只停留在萊特兄弟時的水平,誰也會覺得這種飛機和玩具沒有多大差別。至少一個國家的飛機製造業,就停留在萊特兄弟時的水平,也敢說自己飛機製造業如何時,那就是一個笑話。
在資料有限的環境裡,我們只能看到某個偉大發現(發明)的標誌性人物,他之前的牛人、他同時代的牛人、他後來的牛人在這個領域中的各種貢獻,我們都看不到了,在這種背景下,我們自然會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這個偉大發現就是他某個人天才的產物。
但是在資料非常豐富的環境裡,我們自然會看到某個偉大發現(發明)標誌性人物之前、同時代、之後的眾多牛人身影,更會發現他們在此過程中的價值,我們自然就會知道,任何一個偉大的發現(發明),都是無數前人、時人、後人的共同努力,才具備影響時代的價值。
最經典的就是,飛機、電腦、手機出現在資料豐富的時代,在這種背景下,我們自然知道,在飛機、電腦、手機發展史上,少了哪個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為相關發展過程中,高人多的去了的,而且它是在無數人一代代努力發展起來的。
事實上,認為人類某個偉大的出現,只是某個天才的產物,它與歷史無關、與時代無關,通常是標準的民科思維。
正是因為類似的原因,民科最經典的表現就是:在某個知識領域,他們的基礎知識差得一塌糊塗,但是他們就是相信憑自己的天才,可以在這個領域,創造一個新的輝煌。
他們之所以如此無知無畏,就是因為他們堅信偉大的發現,與歷史、時代無關,他們作為天才,並不需要吸收前人準備充足的基礎,也可以實現劃時代的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