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時期,相對於北方的佛教,南方的佛教仍只能說尚在萌發初期。即使康僧會建了建初寺,江南佛教有了一時興旺,但後來孫權的孫子吳主孫皓又毀佛寺,除了建初寺之外的寺院都毀了,江南佛教受挫。
西晉統一三國之後,在短暫的五十年歷史中,佛教的發展和佛書的翻譯,主要是以長安和洛陽為中心,南方則寂寂無所聞。到西晉末年,北方戰亂頻繁,
以原瑯琊王司馬睿為首的一部分皇室和士族南渡,在建康建立了東晉王朝,北方的一些著名佛教僧人和居士隨著晉王室南渡,終於使江南的佛教豁然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在兩晉之交,南方重要的佛教人物幾乎都是南渡的北方人。北方佛教人士南渡,使長江流域的佛教脫離較為原始粗陋的狀態,取得了長足發展,不僅更多佛經在這個地區被翻譯,而且出現了中國化的佛教宗教生活形式和法事儀軌,以及中國化的佛經解讀,還有了中國化的寺院經濟。
南京繼洛陽、長安之後成為中國又一佛教中心。杜牧有詩句說:「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可見南朝佛教之盛。再則南方佛教也不是封閉和孤立的,即使南、北方都不斷被不同政權割據,也保持了與北方佛教的相互交流,相互促進。
許多高僧的影響力也並不為南方北方的地域所限,通過相互人員、書信的往來,成為全國性的宗教領袖。
西晉末年,中原戰亂,司馬睿南渡長江,在建康建立東晉,中原士族也相隨南逃,史稱「衣冠南渡」。唐代劉知幾在《史通·邑裡》中說:自洛陽蕩覆,衣冠南渡,江左僑立州縣,不存桑梓。」
衣冠南渡的士人和僧侶將魏晉的玄學傳統和士大夫佛教帶往南方,形成南方特色的崇尚義理的般若佛教思想和發達的居士佛教形態,同時也將北方相對成熟的佛教譯經系統帶往南方。
魏晉玄學是指魏晉時期以老莊思想為骨架,糅合儒家經義以代替繁瑣的兩漢經學的一種哲學思潮。其討論的中心問題是本末有無,即宇宙最終存在的根據問題,亦即本體論的問題。
「玄」指無形無名的「道」。由於魏晉玄學奉《老子》、《莊子》、《周易》為經典,注重形而上的「有無之辨」故從南朝開始,這一種哲學思想被稱為「玄學」。
到了東晉時期,南渡的士族基本上將西晉的思想文化繼續保持下來了。正值北方佛學中的般若思想也被南渡僧侶帶到南方,與玄學思路相近,南渡的僧侶也需要獲得士大夫階層的支持來立足,有意地選擇玄學解說佛法,出現了佛玄合流。
這時候佛教般若學出現的「六家七宗」學說,都是北方南渡僧侶的開創的,也都以玄學語言解釋佛經,並且討論本末有無的玄學也影響了般若佛學的主題,有無問題被深入討論,語言風格崇尚玄學清談。
關於佛教僧侶為迎合士人口味而立論,「六家七宗」中的「心無宗」代表人物支愍度的故事可為一證。
據說支愍度在過江之始,就和人商議說,如果用原有的理論觀點到江東去,恐怕會不受歡迎,不能投靠士人階層得到供養:「用舊義往江東,恐不辦得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支愍度創立了「心無義」的新理論。
所謂六家七宗,就是東晉時期出現的佛教般若學派別,因為用老莊玄學來解釋般若思想,出現了很多分岐,形成了很多派別,統稱為六家七宗。通常認為,六家七宗包括有如下幾個支派:
(一)本無宗,包括道安、僧、慧遠等之說。
(二)即色宗,關內之「即色義」與支道林之即色遊玄論。
(三)識含宗,為於法蘭之弟子於法開之說
(四)幻化宗,為竺法汰之弟子道壹之主張。
(五)心無宗,包括竺法溫、道恆、支愍度等之說
(六)緣會宗,有於道邃之緣會二諦論。
(七)本無異宗,為本無宗之支派,有竺法琛、竺法汰之說。
在這七宗之中,本無異宗是本無宗之支派,所以稱六家。一般又以本無宗、即色宗、心無宗三家為當時般若學說的主流觀念。
這些玄學化的佛教學說,確實得到了東晉士族的歡迎。東晉的士族大家大多支持佛教。如著名的王謝兩家中,就有很多佛教信徒,像王導、王敦,王導之子王洽、王珣、王珉,其孫王謐,以及謝安、謝石等人,都與僧人結交往來,向他們求教,也根據自己理解討論佛理。
當時,很多士大夫還在詩文、繪畫等藝術中融人佛教色彩。東晉玄學的理論重心轉向了佛教義學方面。
般若學「六家七宗」的形成,代表了對佛學的中國式解讀,反映了中國本土佛學發展的開始。但由於它是用玄學解佛學,並不完全符合大乘般若學的觀點。
後來,鳩摩羅什的弟子僧肇撰寫了不真空論等文,準確地闡發了大乘空宗般若思想的要義,是對佛學般若學派「六家七宗」的批判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