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我在,這裡的思,形成了理性自我,構建了一個由理性確定的世界,一個主客分離的世界,也構建了一個形而上的哲學世界,同時也固化了存在,遺忘了存在的一元性,遺忘了我們其實是以一元為母體,以二元分離成其自身。
現代以來發生的事情是,人類利用理性邏輯和科學技術座架,對自然資源進行擺置,無所不能的想像力創化出了越來越多的欲望替代品,產生了物質極大豐富的世界,同時也把人類綁架在無止境的自我欲望上,大自然已經被攫取到千瘡百孔。
一座座鋼筋混凝土的城市,霓虹和燈光掩飾著猙獰,宣示著人類欲望的偉大勝利和大自然的節節敗退。
人類用確定性生存,取代了自然的不確定性,人類活在他所相信的理性世界——理性與科學的宗教。
理性的自我,其實比感受性自我更加虛妄,因為理性屬於大腦,它遠離了身體主體,遠離了存在的發生場。理性自我可以給人假相的確定感,但這個穩定極其脆弱 ,因為感受性才是一體心靈的源頭。
理性工具的大腦,必須回到應有的位置,人類才能找到安置心靈的家園。
海德格爾曾經以詩與思的語言描述二元區分「之間」的疼痛——「痛苦已把門檻化成石頭」——這個詩句召喚區-分……召喚「之間」的分離,即在進行聚集的「中間」;在這個「中間」的親密性中,物之實現和世界之賜予相互貫通。
主客二元認知引起自他分離,導致對他人的認識是對象化、概念化的,是封閉的。在這一過程中,對象作為自為的自由被凝固。「石化的存在者」因此產生。
人類看到變化中的事物,總是傾向於用理性的概念化思維去「定義它」,這是為了對存在進行「持存」、固化與掌控。
然而,存在是流變的進行時,是不確定的,而人類的自我卻是追求確定性的。
最初的確定性起源於大腦裡的記憶功能,記憶的先後順序形成先後的邏輯秩序,從而形成時間的感受。而自我正是建立在過去時間裡記憶的總和。
所以,自我的形成是過去式的記憶總和,自我的本性就是執著於過去的痕跡。存在被執的自我概念所遮蔽。解構,就是把存在從石化存在者的概念中揭蔽出來。
主客二元對立思維,帶來對立面的創傷,而對立面的癒合,才是神級治癒方案——它呼喚靠近一元思維的、超越理性的身體主體。
身體主體的意義是,打破了頭腦在一條邏輯之鏈上的運動——把理性置於豐富多維的感受性的背景之中。這時的理性,不會再執著於形式邏輯的單一軌道,它會在非此即彼的極端之間,在對立面的鴻溝之間,發現一個更廣闊的天地。
身體主體,首先意味著現象學的還原,而現象學還原的本質,就是 主客觀都被懸擱,只剩下泯滅主客視角的先驗意識,類似於一種全局的、沉浸式的視角。
身體主體在前邏輯、前反思的境域,事物與我發生著主客交融的關係,這意味著對二元對立概念的解構。
身體主體 意味著通過個體感受,連接本真的存在狀態,從而清除固化概念的遮蔽。
感受性是一個人在場的證據,是一個人與世界面對面的時刻才發生的經驗,是一個人與事物的具體關係的體現。感受性是身體主體的,是靠近一元的,也是超越理性的。
但是,人類在世生存,大腦的理性工具永遠不會消失。解構的意義,是讓形上學概念一邊被使用,一邊又被否定,即,隨說隨掃,就好比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明知不可說,還是說了,一邊說一邊否,就相當一邊使用於形而上概念,一邊解構它。
所以,解構作為一種思維方式,應該成為常態。
完全一元思維和完全二元對立,都不存在。人在過程中。永遠在過程中。這是身體主體的主客交融狀態。
理性與科技之路是在二元的路上走得太遠,遺忘了存在。存在的去遠性,呼喚海子的詩句,」把遠方的遠還給草原……」,身體主體就是要再次踏上重回到一元的路。
但是任何真理的目標追逐,都是過去和未來意義上的持存與遮蔽。人是一元天幕上的星光,但需要二元分離才能成其自身。所以,榮格說,人總是走在尋找真理與解構真理的路上。
存在是一元和二元共存的狀態,這樣的狀態,也是身體主體之我頭腦理性與身心一體的關係。存在沒有確定性。但人就想要用概念和邏輯把事物確定下來,這是持存也是本真的遮蔽——解構不是拆掉,而是去蔽。
概念是工具。也是遮蔽。清空概念是為了還原事物的本真面目,使之不被概念桎梏,這樣才能擁有全新的,鮮活的生命力與創造力。
清空概念,拒絕標籤,拒絕被定義,才能駕馭生命的流變,看見真相、活出自己。在流變中創造,不被遮蔽的人,就是本真狀態的人。
綠!202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