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甄女士。
1953年,一個在英國的熱血青年踏上了回國的旅程。
當時,英國邊防官員對他說:「再見,任何時候你感到需要,歡迎回來。」
他笑了一下,只說了一句:「再見!」
但那位官員不知的是,這句「再見」後面還有半句話是那位青年沒有說出口的,那就是:「千災萬難,我絕不回頭。」
這位就是被稱為「貝茵體先生」、中國冶金界的「一代宗師」的柯俊。
1917年6月23日,柯俊生於長春市,他初中畢業的時候從長春來到了瀋陽,正當他興奮的投入高中生活時,「九·一八」爆發,日軍佔領東北,這讓柯俊的學校被迫停了課,而當時只有14歲的柯俊面對著炮火連天的城裡,他沒有辦法回家了,只能一個人扒著煤車從瀋陽逃亡到天津,又從天津逃到了河北。
戰爭的動蕩讓柯俊印象深刻,以至於後來,他堅持把自己的結婚日期選在了9月18日。
1937年,柯俊進入了武漢大學化學系,大學畢業後,他參加到抗日戰爭中,先是負責民營工業的搬遷工作,後赴越南、緬甸、印度組織抗戰物資的運輸。
7年後,柯俊獲得了英國帝國化學工業公司學術獎金,他遠赴英國伯明罕大學學習理論金屬學,後來又成為著名金屬學家漢森的最後一名研究生。
在國外讀書的時候,柯俊屬於「天才」型選手,他的論文被大家稱讚為是「不朽之作」,博士畢業後,他留校任教,並成為英國伯明罕大學理論金屬學系的終身講師。
也在那一年,36歲的柯俊首次發現了鋼中貝茵體切變位移運動,引起了學界大轟動。
學術界更是把鋼中切變機制生成的無碳貝茵體稱成「柯氏貝茵體」,就連柯俊也被讚譽為「貝茵體先生」。
而對於這個稱呼,他本人卻不太認同,他說:「貝茵體是美國人Bain等人發現的,只是對它作了進一步的研究。」
也因為這個學術成就,柯俊在學界名聲顯赫,當時,美國芝加哥大學金屬研究所所長史密斯、德國馬普鋼鐵研究所所長魏弗、印度國家冶金研究所副所長尼加瓦都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但他都客氣的謝絕了他們的好意,決定起身回國。
他說,「我來自東方,那裡有成千上萬的人民在飢餓線上掙扎,那裡1噸鋼的作用,遠超過在英美的作用,儘管工作條件差,但是物質條件並不是一切。」
就在他回國的前幾天,柯俊的導師找到他,囑咐道:
「回國後搞科研就去研究所,辦教育要到高等學校。前者輕車熟路,深入一點就容易出成果;後者辛勤耕耘,但是桃李滿天下,影響更大。」
帶著導師的叮囑,1953年8月,柯俊和妻子回到了祖國。
經過深思熟慮後,他選擇進入北京鋼鐵工業學院任教。
從此,柯俊開始布局鋼鐵材料的學科發展,自編講義,制定教學大綱,開展科學研究,培養中青年教師。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從零開始。
他創建了我國第一個金屬物理專業;參與創建了我國第一個金屬物理專業;還率先在全國開設起電子顯微鏡學。
而這些,都成為許多國內大學積極學習和模仿的對象。
他說,「必須要有先進的設備,看到微觀的組織,才能搞好你的鋼鐵,沒有先進的研究手段,你拿不到第一流的數據和結果,那你得不到最好的結果。 」
當時,柯俊為了彌補金屬物理專業教材與實驗指導書的嚴重匱乏,為了解和翻譯莫斯科鋼鐵學院的相關學科知識,他從零開始學俄語,花費了大量的心血來翻譯、整理那些專業指導書。
到了上世紀70年代,我國的人均鋼消費量只有日本的十分之一。
面對「鋼鐵是夕陽產業」「美國都出手鋼鐵大樓了」的質疑聲,他寫下專題報告《駁鋼鐵工業是夕陽產業》送交冶金部,最終得到了支持,指導了當時世界最先進的鋼鐵製造工藝研究。
到了1996年,中國鋼鐵產量突破一億噸,成為世界第一鋼鐵大國。
他便從節能減排出發,提出了超級鋼的研究方向。
如果能實現鋼材強度翻番,生產一噸鋼可以節約三分之一的能源,還將對汽車以及火箭、裝甲設備等國防工業領域產生巨大影響,他的努力最終促成了國家立項。
他說:「 科學家要能夠跟上新的,而且創新,一個能夠完成當前國家任務,另外一個,讓眼睛看十年以後。」
大家都說,柯俊這個人,研究了一輩子鋼鐵,慢慢的人也變成了鋼鐵。
他日日夜夜工作,總覺得這個身子是鐵打的,當親人勸他,注意休息。
他總是說:知識分子從來都是24小時工作的。
有一次,柯俊與教師一同騎車去鋼研院訪問關於102鍋爐鋼問題。
到達時,鋼研院還沒到上班時間,各室都無人接待,柯俊就在樓內走廊盡頭的臺階上席地而坐,拿出一本大而厚的英文書,給青年教師講授科研與英語問題。
他總覺得浪費一分鐘,都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在81歲那年,他在印度講學時暈倒,被診斷為心肌梗死。病情恢復後,他又每天伏案工作、主持會議、到處出差講學。
即便退休後,他還對鋼鐵生產中的標準不明,感到痛心疾首、上火著急。
「每層工藝檢查不夠嚴格,人人都只想著賺錢,不按照標準來!」
為此,他要求學生要讀英文原著,每月提交一篇心得體會,每學期至少參加一次英文研討會。
即便是自己指導的博士生,答辯時表現不好他也投棄權票,給學生改論文經常是從章節結構改到具體錯字甚至標點符號。
最較真的一次,他甚至不顧考古學界早已形成的關於中國是世界上最早擁有人工冶鐵器和鋁器國家的結論,在實驗室反覆測試,找出論證的漏洞,證明古代中國沒有掌握相應的冶金技術。
「作為一個科學家,你必須對歷史負責任,對社會負責任。就寧可沒有,不能做出假的東西。」
對於名利,柯俊也十分淡泊,只要他受邀到大學、企業、研究機構做報告,從不講排場,甚至自付旅費,退郵酬金。
2017年8月8日,百歲的「鋼鐵戰士」柯俊離開了我們。
在生前,他決定要把自己的遺體捐獻給自己的母校武漢大學,進行科學研究和醫學教學。
他說:「最後能為科學做點事,也是不錯的事情。給學生做一個解刨,對醫學教育和研究有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