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國內玻璃企業投資美國的舉動引發了中國工業未來布局的爭議和思考,這個爭議和思考疊加在全球工業4.0化進程中的中、日、美、歐未來工業布局的格局中,其共振所產生的蝴蝶效應衝擊到全球。工業4.0的轉型升級到底是否可以改變中、日、美、歐四大工業板塊現有的工業權重佔比的格局?從這個轉型進程中勝出的將是哪一個板塊?它們又將採用什麼樣的轉型方式才能保證自己的勝出?我們又應該如何從工業文化的維度看待全球工業的遷移與升級?新華網(603888)記者就此採訪了帕勒諮詢公司資深董事羅清啟先生。
全球第五次工業遷移的核心不是低成本支配下的空間遷移
新華網:近日國內玻璃企業宣布到美國投資建廠的消息引發了全球工業布局格局變化的爭議。美國正通過各種手段促使海外美國企業將製造環節搬回美國,並且鼓勵全球企業到美國投資建廠,有輿論認為,在機器人(300024)取代人的趨勢下,預計未來5至10年美國將會徹底結束大量外包和代工業務。此外,業界普遍認為,全球範圍內已出現過四次大規模的工業遷移,而近年來新一輪的遷移速度似乎正在加快,遷移方向也開始有新的變化。您如何看待全球第五次工業遷移?
羅清啟:中國玻璃企業投資美國是個個案,個人感覺此次海外投資不具備第五次工業遷移的根本特徵。在機器可以實現對人的大規模替代即所謂轉向下一代工業設施之後,全球對目前的工業分布產生了期待或者是某種工業向發達經濟體回流的定論,也就是所謂工業再洲際化。第四次工業遷移造成了全球製造環節齊聚中國的局面,這是美國、歐洲、日本等發達經濟體向中國遷移單純的製造環節的結果,但是,全球輿論還是機械化地理解了中國作為世界工廠的概念,中國目前世界工廠的地位不是全球製造環節的沙拉化的堆積,它已經產生了內生的工業競爭力。
中國工業地位的獲得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二戰後兩大全球主導力量分別向中國遷移工業力量,第二階段是第四次工業遷移時幾乎是所有發達國家向中國遷移工業生產設施。第三階段是稍後於第四次工業遷移之後開始的全球供應鏈向中國遷移,以及這個遷移過程中所伴隨的中國知識創新體系的建設與成長,此外,還有大規模的能源、通信、交通等基礎設施的建設。展現在全球的中國製造已經不是外資製造環節集聚的規模,這種單純從製造環節的低成本去理解中國製造的觀點是偏頗的,全球最大的需求,幾乎是全球最低的能源、通信、物流和產業簇群的配套成本以及技術的創新成本是將全球製造環節固定在中國的關鍵。
從歷史的長周期看,用工業革命的機器取代中國與印度等製造大國的人口是發達國家崛起的根本原因,有輿論將第四次工業革命的無燈工廠看成是發達經濟體與中國競爭生產成本的主要方式,絕對化的一點,我們把中、日、美、歐四大工業力量抽象為四個無人的工廠的話,發達經濟體的製造成本不會高於中國,那麼被遷移到中國的製造環節會再一次回流,全球工業的製造布局會出現第四次工業遷移之後的最大規模的再平衡,這是一種單一因素主導下的假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工業製造設施就會變成裝了輪子的車廂,它們會隨著低成本區域的產生而來回擺渡。
個人感覺受低廉製造成本推動的前四次工業遷移的方式已經難以重演,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受低成本製造區吸引的工業遷移的步驟完全停止。工業遷移實際是一個壟斷的知識體系在不同的空間的遷移,在不同的空間零售自己的過程,低成本的製造區是個永遠的伴跑者。我們在奔跑的過程中應該經常思考自己所處的時代,物聯網時代迎面而來,物聯網時代是個人與機器都參與創新的時代,我們的工業體系要迎接巨量創新需求的挑戰,國家知識體系對市場的支配開始褪色,大眾創新的力量成為改變工業版圖的決定性力量之一,因此說第五次工業遷移不是第四次工業遷移的低成本性遷移的延續,全球四大工業體系首先要思考的是讓什麼力量遷移到自己的體系中,而不是在成本空間中找機會。
發達經濟體的管理仍處在本質主義的肆虐當中
新華網:在新近出版的《歐洲工業的未來:歐洲製造2030》中,歐洲相關機構提出了商業模式、產品與工藝創新等三大行動計劃,在管理上開始面向敏捷管理。日本經濟產業省為應對「第四次工業革命」推出「製造+」戰略,業界認為,只有將「製造+技術創新與商業模式創新」融合發展才是根本之道,豐田在內部推行公司制。美國在推出自己的再工業化計劃的同時其管理界在呼籲用去科層的方式來激發本國工業的活力。能給我們解析一下歐、日、美三大工業力量轉型背後的管理轉型嗎?
羅清啟:更正一個概念,沒有單一的工業轉型,也沒有單一的管理轉型,這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工業的轉型一定會伴隨管理的轉型,我們往往在理論輿論中看到不同的類型的管理方式的更新,其實,這些手段僅僅是些形而下的管理手段,並不是今天的時代所說的工業的網絡化轉型所伴隨的管理轉型,今天的管理所需要的是大的範式或者是管理本體論的總轉型。
西方後現代文化思潮的所有文化特徵實際都表現為一種存在主義的焦慮,神聖規範的解構,新的世俗規範的非神聖性讓人產生了適範的焦慮,也就是社會範式轉換後的不適而引起的焦慮,在當下發達經濟體的工業領域也是如此。當然,發達經濟體的工業還沒有產生存在主義的焦慮,從現實的表現看,目前仍舊處在本質主義的肆虐當中,從管理歷史的本質看,發達經濟體組織管理的理性仍然是韋伯和錢德勒範式,任何的範式都是歷史性範式,但是,發達經濟體的工業把這種工業管理的組織理性當成了某種確定性的乃至某種超歷史性的管理理性去解釋和指導現實實踐,這在物聯網已經兵臨城下的大環境下完全是南轅北轍。
回到歐洲的敏捷管理、日本的內部公司制和美國的去科層化,這只是在往昨日的工業理性上噴施潤滑油而已,這也僅僅是些連轉型的焦慮都沒有產生的形而下的勤奮而已,歐洲、日本、美國在大工業領域實際上還沒有開始根本的面向物聯網的範式轉型,物聯網正在悄無聲息地重建一個新的工業社會,發達經濟體的管理在今天應該去創建戈多,而不是在等待戈多。
物聯網最重要的作用是能重組不確定性的世界
新華網:在轉型道路上急速前行的海爾最近發布了「誠信生態 共享平臺」的企業精神和「人單合一 小微引爆」的企業作風,一個企業內部的文化舉動卻被認為是快速進入物聯網時代的工業文化的新路標,這是為什麼?英國管理理論界認為,像蘋果、臉書、谷歌和亞馬遜這樣的公司並不是以他們的管理創新而著名,這些二十一世紀的企業巨頭和二十世紀的其實非常相似,西方的工業文化仍被牛頓思維所主導,此類工業文化無法去應對複雜化、全球化和不確定性,而事實上海爾是全球第一個量子化的企業,它超越了舊有的工業文化,能給我們描述一下全球工業轉型背後的深層文化路徑嗎?
羅清啟:在哲學上,尋找「何以可能」的根據是本體論的實質,工業的本體論也就是工業存在的「何以可能」的根據,也就是說支配工業運轉的本質性的根據是什麼。在仔細審視海爾的「誠信生態 共享平臺」的企業精神和「人單合一 小微引爆」的企業作風時候,我們發現其工業文化具有三個最明顯的特徵:開放,共創,共享。我們會在未來意識到海爾的這個快速進入物聯網時代的工業文化路標的意義,它經過十年多的探索已經矯健地從物質裡將自己擺脫出來並獲得獨立的存在,它以物聯網工業文化思想為對象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物聯網經濟運動的邏輯。我們從現代工業史的維度看,這三個特徵改變了現代工業自誕生到網際網路階階段漫長過程的工業本體,工業從所有者的工業,到所有者和工業人的工業開始異變為主體更為開放的、社會化的工業,工業向社會敞開了大門,它正在變化為一種社會公共設施性質的形態。
海爾沒有提出新的工業本體下的工業最終解,但是,卻給出了走向答案的朝向:工業是誰的?工業是為了誰的?工業是怎麼運作的?在傳統工業本體支配下的工業存在著「形上學」的缺陷,它割裂了工業與工業的世界,企圖用組織理性的本質主義去高傲地支配與工業相應對的市場的普遍規律,海爾用新的工業本體把工業和工業的世界還給了工業自己,這是在物聯網時代下對工業最好的解放方式。
我們再來審視一下我們的工業所面對的世界。網際網路作為一種通信方式它到達了確定性的世界,並對這個世界進行了重組,其在全球範圍內重組的結果是出現了龐大社交媒體和電商平臺。不要從通信的廣度的角度去理解物聯網的衝擊,物聯網技術理論上可以連接任何東西,這是倒逼工業體系完全開放的關鍵性力量,物聯網可以穿過確定性的世界,而到達不確定性(可能性)的世界,也就是說物聯網可以對確定性的世界與不確定性的世界進行重組,這個兩個世界的重組是決定未來工業體系形態的關鍵性力量,尤其重要的是那個不確定性的世界,這個不確定性的世界不是我們漫天遍野的大數據呼喊,而是組織與這個世界建立的通信結構,當然在物聯網時代組織的通信能力已經沒有什麼技術限制。
大數據在工業領域被當成了本體和圖騰來崇拜,其實它根本不是本體,當然可以當成無知者的圖騰。在石器時代稀缺的不是石頭,是讓石頭變成石器的思想結構,在資訊時代,稀缺的也不是信息,而是讓信息變成行動的通信結構,物聯網不是讓物連上了網,而是讓巨量的人和物成為創新的主體,被物聯網連起來的人與物如何去借用某種組織基礎設施不停地組織起來並組織著,這是新時代的組織特徵,這也是海爾的工業文化所表徵到的世界,所以,在資訊時代,信息還沒有大面積的蔓延它已經有點過時了,在一個時代發現並利用下一個時代才可能有的稀缺資源將是考驗組織能否超越時代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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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pl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