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學家認為泰勒斯(Thales)是西方哲學的鼻祖,而與泰勒斯有關的其它兩位古希臘哲學家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er)和阿那克西美尼(Anaximenes),由於其哲學思想與泰勒斯一脈相承,因而與泰勒斯一併被稱為米利都三傑,他們開創的哲學流派,被稱作米利都學派。需要注意的是,米利都學派不只有他們三個人,還有許多哲學家,但他們三位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哲學家。這篇文章,筆者將分為兩個方面進行闡述。其一,論述米利都三傑的主要哲學思想。其二,論述他們哲學思想的傳承。
西方近代著名思想家伯特蘭·羅素(Bertrend·Russell)曾對哲學的研究對象下過一個定義:哲學是那種介於神學和科學之間的學科。神學、哲學和科學都對宇宙萬物的知識感興趣,也都有一套各自的研究方法和適用範圍。神學訴諸權威,哲學和科學則訴諸理性。從這個角度來說,哲學和科學要比神學更具有科學性。但哲學和科學也有不同,二者雖然都訴諸於理性,但科學研究還要遵循可證偽性原則、可重複性原則等科學原則,哲學則沒有這些原則。因此,從科學角度看,哲學的研究方法沒有科學嚴謹,但哲學的研究範圍遠遠超過科學。對於諸如人類存在的意義、人生的目的這類永遠無法找到答案的問題,科學是不予理睬的,神學是無法給出理性回答的,只有哲學,既會研究這些問題,也能給予理性的回答。
泰勒斯之所以被公認為是古希臘第一位哲學家,就在於他是歷史上第一位向理性而非權威求取答案的人。泰勒斯之前,當人們在回答諸如人類是否有靈魂、宇宙的本源是什麼,這類問題時,會毫無例外地朝著神話和宗教方向思考,因而得出的答案也只可能是神話的或者宗教的,例如,上帝的創世論,奧林匹亞諸神以及奧爾弗斯教義。然而,泰勒斯是向人類的理性追問這些問題的,這不得不說是非常勇敢和偉大的一步,也是充滿野心的一步。因為從實質來看,向神話索取答案,根本原因還是逃避理性思考。而向理性索取答案,需要的卻是實實在在的思考。
古今中外,許多哲學家和思想家都對宇宙的起源和本質這類問題充滿好奇。只是到了近代,由於科學技術迅猛發展,人類才明白組成物質的基本粒子是原子、原子核、夸克等等粒子。然而在古代,沒有這麼發達的科學技術,人們只能通過天才的猜想來尋找宇宙本源的答案。對於泰勒斯來說,他認為世界的本源或者原質是水。泰勒斯認為,萬物起源於水,萬物從水中來,又復歸於水。由於泰勒斯生活的年代距離現在太過久遠(距今約2600年),他的思想都是通過後人(主要是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的記載保留的,因此我們今天只能看到他思想的主要內容,已經無法對他的整個思想體系一覽無餘了。
那麼,泰勒斯認為世界的本源是水,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世界的本源是水,是說世界是由水組成的,世界萬物,包括人、動植物、巖石礦物,等等,泰勒斯認為它們的本質都是水。西方著名哲學家康福德在其著作《從宗教到哲學》中評價泰勒斯的思想時說:泰勒斯是第一個不滿足於通過經驗的和具象的事物進行思考的人。他提出的萬物起源於水,在那個時代非常顛覆人們的想像。對普通人來說,人們很難想像,一塊石頭或者一棵樹木,是由水組成的。因此,泰勒斯的思想實際上是一種比較超前的猜想。直到十八世紀,人們依然可以確定的是,水是大多數物質的主要組成部分。人體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由水組成的。因此,泰勒斯的思想絕非是無端空想。
康福德對泰勒斯思想的看法和評價,基本能比較完整和客觀地概括他的主要思想。然而,泰勒斯為何會想到水這種物質,而不是更容易被理解的土,或者別的物質?這就要從他那個時代的時代背景去思考了。我們今天之所以對諸如地球是球形、地球是太陽系的一顆行星、宇宙的尺度非常大這類問題了如指掌,是因為我們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如果不是前人長達幾千年的積累,我們絕不可能達到今天這樣的高度。然而在泰勒斯的時代,事情並非如此。泰勒斯出生於公元前6世紀,當時人們對於宇宙的認知,還停留在非常樸素的階段。例如,當時人們普遍認為,大地的形狀類似於一個平面的圓盤,太陽、月亮和星辰這些東西,都是掛在天空中的。在當時人們的腦海中,整個宇宙也就只有肉眼可以看到的這麼大。因此,從這個角度看,泰勒斯的思想就非常了不起、也非常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了。
泰勒斯之所以會想到水,可能有兩方面原因。其一,是他對周圍環境的觀察。其二,是他生活的希臘的地理環境。泰勒斯思想中,有一個比較核心的概念:溼。他將溼描述為一種介於液體和乾燥之間的狀態。從這裡,我們很自然地可以想到,泰勒斯很可能是通過溼這個概念,將液態和固態聯繫起來的。再進一步,也不難想到,他可能是利用溼這個概念,作為萬事萬物相互轉化的媒介。例如,氣體和「溼」結合,就是水。水和溼結合,就是冰。冰進一步和溼結合,就成為泥土。泥土與溼結合,就成為巖石礦物。就這樣,溼作為一種媒介概念,成為萬事萬物不同形態之間的轉化劑。既然溼是這個重要媒介,而溼又與水的關係最大,那麼聯想到水是萬物的原質,也就可以理解了。
其二,泰勒斯將宇宙的原質確定為水,與他的生活環境息息相關。泰勒斯一生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古代愛奧尼亞地區,愛奧尼亞西部瀕臨愛琴海,有許多島嶼,由於當時技術和交通限制,古希臘人認為他們生活的地方,就是整個世界,而那裡又有許多水,所以不僅僅是泰勒斯,整個古希臘人都格外看重水,水對他們生活的重要性和思想的重要性,可以說是決定性的。泰勒斯曾經說過,人類最初是魚,起源於水中,後來才上了岸,成為現在的人類。從這個思想就能看出,水在他心中的地位多麼重要。
總體來看,相對於泰勒斯那個時代來說,他的成就是非常了不起的。首先,他是西方公認的第一個,向人類理性求取宇宙終極答案,而非向宗教和神話這些東西求取答案的人,僅憑這一點,就可以說是泰勒斯開創了哲學這門科學。第二,他首先提出了世界的本源為何物這種問題,也給出了自己的思考和回答,從泰勒斯之後兩千多年,西方哲學基本都在圍繞著這幾個根本性質的問題進行解答。從這個角度看,泰勒斯也是貨真價實的哲學鼻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