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中文系教授陳平原:振臂一呼的角色不適合我

2020-12-14 騰訊網

[摘要]要說自己相信的話,說自己有把握的話,這是我的基本立場。另外,聰明人往往有當領袖的野心,我沒有這個欲望。「拉大旗作虎皮」,或振臂一呼應者雲集,那樣的角色設計不適合我。

「有人喜歡將心情攤在紙面上,有人則是把心情壓在紙背下。我習慣於後者」

陳平原(梁辰 攝)

陳平原

1954年生於廣東潮州。2008年至2012年任北京大學中文系主任,現為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著有《千古文人俠客夢》《中國大學十講》《學者的人間情懷》《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等。妻子夏曉虹也是北大中文系教授。

陳平原今年將滿六十。在採訪中,「從某一角度上說」之類的用語,他頻頻拋出。面對我的提問:北大近兩年話題頻出,為什麼不見你發言?他也是將最初的回答全然改過,然後字斟句酌——「有的不值得說,有的說了也沒用,有的則非我所能說。另外,還有好些我其實是說了,只不過沒有在媒體上體現。尤其涉及北大內部人事,從教授到校長,我完全可以採用另外的表達方式,不必隨媒體的節奏起舞。我當然知道,在媒體上發言影響很大,以北大教授的姿態批評北大,那樣很有衝擊力,也很有戲劇性。可這種戲劇性不是我所追求的。」

他的校友、作家查建英說,他一向出言審慎。許子東曾邀他上鳳凰衛視做節目,他婉拒了,「他覺得更習慣待在教室裡。後來我們上《鏘鏘三人行》,他談教育談得很好。」查說。

除了謹慎,他對媒體還有過「心結」。若干年前,央視某編導請他策劃,向公眾介紹世界上的著名學府。待他興致勃勃,認真投入,對方反而爽約,草草了事……可即使氣憤,他還是保持理性與平衡感。如查建英所說,他溫潤兼有原則。

「有的人如果不說話,別人不會關注,故必須隨時表態,有的則相反。人處在一個比較好的精神狀態時,就能擁有比較強大的自信。該說不該說,自己知道。」3月,北大人文學苑,送走一批學生後,陳平原在討論一個嚴肅的話題:自省——知識分子應省自己的能力,省自己的立場,也省自己在這個社會上所發揮與應該發揮的作用。

「我的妻子一不希望我從政,二不希望我當領導,三不希望我從商。她讓我就做一個純粹的學者。」他的普通話夾著潮州鄉音。

1997年1月13日,北京,陳平原在北大教職員宿舍內

有才華是好的,橫溢就可惜了

1988年,陳平原發表博士論文《中國小說敘事模式的轉變》。序言裡,他提到自己的研究方法:小題大作。不過,「並非每個『小題』都值得『大作』,這要靠對重點文學現象的理解和把握。」

錢理群對此印象深刻。1984年,還是北大中文系教師的他,兼任著名文學史家王瑤的助手。有一天,做當代文學批評的黃子平轉給他一篇題為《論蘇曼殊許地山小說的宗教色彩》的論文。作者是中山大學文學碩士生陳平原,正來京找工作。他當晚讀完,與黃商量,讓其來北大教書,「論文已顯示其治學上視野開闊,將晚清與現代打通,又涉及對宗教等學科的了解。」文章轉到王瑤手中,他看過後說,「才華橫溢。」不過又添一句:有才華是好的,橫溢就可惜了。

當時校方表示,可以讓陳平原來讀博。如果真的不錯,畢業後再留校。王瑤得知後拍板:那麼今年我來招生。「於是,我與溫儒敏成為北大中文系第一屆博士生。」陳平原說。

他是1977年考上中山大學中文系。在潮安,8年回鄉知青與民辦教師的經歷,讓他與同齡學人一樣,有過「文革」教育在思想上種下的「鹽鹼地」亟需清洗、學術訓練匱乏的緊迫焦慮。

「突然間的開竅」是在大四那年。憑著對舊日體制的深刻反思,對國際學術潮流湧入的敏感,在闡釋社會主義制度及發展道路時,他引入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與人合寫《論西方異化文學》。這篇論文在1983年「反精神汙染」中,被學校勒令檢查。但是,「薩特的存在主義、羅曼?羅蘭的小說、馬克思的傳記與手稿等攪和在一起,構成了我的思想啟蒙。」

80年代末,陳平原思索並試述歷代文人對學術與政治、學術法語與學人定位的關係的困惑。有一天,王瑤先生突然將他找去說,對他最近發表的幾篇文章很滿意。隨後題字,「詎關一己扶持力,自是千錘百鍊功。」這組隨筆收入《學者的人間情懷》一書。文中,陳平原彰顯學人角色的自覺,發出「政學分途」的心聲——「我常想的是,選擇『述學』的知識者,如何既保持其人間情懷,又發揮其專業特長。我的想法說來很簡單,首先是為學術而學術,其次是保持人間情懷——前者是學者風範,後者是學人(從事學術研究的公民)本色。兩者並行不悖,又不能互相混淆。」

改革不易

1992年,陳平原出版《千古文人俠客夢——武俠小說類型研究》。上海交大文學研究所所長夏中義指出,他在標舉遊俠精神對千百年來仁人志士所追求的崇高而「不切實際」的人生境界的感召時,明顯地折射出他要高揚學術的志向,以及不憚在頗感困境的學界充當「獨行俠」的願望。

彼時,相較80年代的「文化熱」,社會科學迅速崛起。錢理群注意到,1998年北大百年校慶前後,陳平原寫了《老北大的故事》系列文章,這是他從文學史跨越至大學史及教育史研究的開端。陳平原沒有否認,他研究北大,背後的思路是教育史與學術史。

在《大學三問》裡,他針對時下大學存在的弊端、誤區追問——「人文有無用處」、「管理是否萬能」、「榜樣如何獲得」;「我們為什麼要辦大學?大學只是生產合格的產品——學有所長的學士、碩士、博士,還是必須融入並影響當代中國人的文化理想與精神生活」——在《國際視野與本土情懷——我的大學觀》裡,他給出自己的答案:大學需要國際視野,同樣需要本土情懷。

2003年5月,北大兩次出臺《北京大學教師聘任和職務晉升制度改革方案》(徵求意見稿)。校內圍繞改革制度,「本土派」人文學者與具有海歸背景的社會科學學者形成對峙。查建英採訪了爭論中的雙方,撰文《北大,北大》。她說到陳平原——當「他的中文系同事們幾乎一邊倒地反對改革反案」時,他卻是「為數不多的對改革既持批評態度又抱有同情的人」。

「我承認改革的大方向及立足點是對的——中國大學的人事制度確實積弊叢生,必須改。這一點,我跟很多人文學者的觀點不同,跟社會科學家的立場也不一樣。不少人其實是站在維護自身利益及尊嚴的角度,掂量的是這一改革對自己有利還是有害,而不太考慮中國大學到底往哪一個方向走。」陳平原說。

查建英寫道,多年前某次會議上,陳對校方行政管理層頗有微辭,斥責其權力過大。會後,那個副校長把他拉到一旁對他說:北大校園裡到處都是自由派和保守派、右派和左派,管理層必須在各派之間保持平衡,以避免出現更大的麻煩。從那以後,陳學會了去體諒做這種平衡工作有多麼難。

「陳平原的思考角度與眾不同,他十分清楚北大政治環境的複雜與無常。」 查建英告訴我,她惋惜當年,北大校方沒有讓他參與設計改革團隊。在西方學府比較成熟的管理體系,尚且需要協調各種因素,更何況中國大學像一個難以突圍的城堡。「陳平原對大學有充分研究。他對各方意見抱有理解,懂得磨合妥協。至少,他能將改革推至更遠。」

2008年,陳平原在擔任北大中文系主任前,曾詢問錢理群。「他是為實踐他的教育理想。我卻不看好。」錢說。

「他後來又說,做不見得能做好,但做比不做好。」陳平原微笑著補充。在任期間所遇的糾葛,他只是略有透露:中文系歷來是北大的標杆,但並不意味著所有人都很努力,更不要說「成績斐然」了。有些教授長期寫不出專業論文,有些則只能在很差的報刊上發文章。他不敢強行規定,但號召大家在大陸以及日本、港臺的優秀專業期刊上發表論文。至於英文論文,學校自有獎勵,不用他提倡。

「有人因此寫匿名信,抗議妨礙學術自由。什麼是學問,即便無法形成共識,總該有點底線吧?」他親歷管理後,才體會到管理不是萬能的,但沒有管理卻是萬萬不能的。可他又不願執行官方要求,對教授們實行「以課題為中心,以數量為標誌」的管理。錢理群說他是「兩頭不討好」。2012年,他辭職前再次問錢。錢當即表態:你早該辭掉了。

那時,教育部原新聞發言人王旭明表示可惜,聲稱未來十幾年,起更大影響的是行政力量而不是學術力量。他答道,這是必須直面的難題,也是我所要挑戰的。

「這背後有一句潛臺詞:與其當一個說話繞彎子、幹不成什麼像樣的事的小領導,不如回歸教授角色,寫我的文章,說我想說且能說的話。至於聽不聽,接不接受,那是別人的事情。」

2009年,陳平原與妻子夏曉虹在海口五公祠

振臂一呼的角色不適合我

人物周刊:現在,學術研究與教育改革在您心中持何比重?

陳平原:重心當然是學術研究。對於當下中國的教育改革,我會做帶學術性的批評,但這最多也只是影響社會輿論及某些決策者的思考。不在其位亂出主意,那是不合適的。80年代末,就有老先生說我應該出來競選當校長。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若你還站在校長的立場來思考與表達,就很容易錯位。90年代初,我們創辦《學人》,日本朋友的最初設想,也是支持我們辦大學。我說做不到,除了經費來源,還有很多制度性因素的制約。在中國,當大學校長必須是共產黨員,或是哪個民主黨派的骨幹。而我無黨無派,總不能為了過把校長癮,在自己家辦一個補習班。

我承認教育改革既是理論問題,也是實踐的能力與機會。可我不具備這些條件。所以,太技術性的問題我不談。我是以一個教授的眼光看中國大學,不是以大學校長的眼光看中國大學。

人物周刊:10年過去,怎樣回看2003年北大的人事制度改革?

陳平原:去年我本想寫一篇《北大人事制度改革十年祭》,後來忙別的去了。總結那場改革的得與失,看有什麼遺憾,最後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很有意思的。我的基本判斷是,北大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是好事,但沒做好。

當初改革方案公布,校內當即出現嚴重分裂,我跟校長談了幾點意見,其中包括:第一,要明白大學裡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條心,起碼管理者與被管理者的立場是不一樣的。如果只聽憑某一方一意孤行,必定出問題。制定改革方案的委員會裡,沒有教授代表,也不事先徵求普通教授的意見,這是決策上的一大失誤。不是說政策的制定者不是教授,而是他們早已從教授轉變成管理者。大學管理者與普通教授思考問題的方式是不一樣的。改革措施的制定,一定要有教授參與,作為代表一方利益者,能表達他們的關切與顧慮。第二個失誤是,沒有人文學者參與改革方案的制定,委員們全都是自然科學家或社會科學家。90年代以後,社會科學在中國迅速崛起,發揮了很好的作用;與此相對應的,是人文學的退居邊緣。過去所說的「文科」,如今分裂了,人文學和社會科學二者的命運均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各自的立場產生很大分歧。如果制定改革政策時沒有人文學者參與,會得出一些非常奇怪的思路與判斷。再加上公布方案的時機,以及一些特別強硬的表達方式,徒然添亂。比如要求所有老師能用外語開至少一門課。對於外語系這沒有問題,對數學系或管理學院大概也問題不大。但對於研究傳統中國學問的教授們來說,絕大部分人做不到。更要命的是,這麼規定沒有任何道理,純粹是為了「國際化」的虛名。

北大的困境,很大程度在於管理不到位。不是應不應該管理,而是管理必須合情合理、有節有度。一旦措施不得體,解釋不到位,大家會對「管理」持完全排斥態度。所有的改革都會觸動某些人的既得利益,有反彈是很正常的;但像北大人事制度改革那樣,引起那麼強烈的反彈,至今很多教師談起來都深惡痛絕,是值得當事人深刻反省的。回看那場轟轟烈烈但半途而廢的改革,我覺得很可惜。最終,它只有兩項具體措施保留下來。第一項是所有博士生畢業後,不能直接留校。第二項只保留了一半。原本規定教師申請提職,如果兩次不通過,就自動解聘。後演變成兩次評審沒通過,就不再提職了,但還可以留下來繼續教書。這裡有個問題,教師申請提職,國際上通行的是評審制,而我們卻是名額制。不是合格不合格的問題,而是有沒有教授指標。這樣一來,你說他合不合格,很難說,因為是選拔賽,有名額限制。為什麼這麼規定,人事部門有他們的苦衷,最大的恐懼是「一放就亂」。

人物周刊:有人看了作家查建英的《北大,北大》後,感慨北大改革是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的縮影。那麼,今天外界對改革的呼籲與推動,是否也會影響北大的改革?

陳平原:從大的政治制度轉型,到小的北大人事制度變革,說起來簡單,具體實踐則有很長的路要走,我不相信馬上就能改過來。因為,這裡面有很多現實利益的考量與羈絆,牽一髮而動全身。比如大家談得很多的大學去行政化,單是一個校長要不要行政級別,就繞不過去。中大校長說了,我們同意不要行政級別,但整個社會就這麼官僚化,沒有級別的校長怎麼跟各級領導打交道?還有,很多領導進入大學前是有行政級別的,廳級或副部級,跑到大學當校長或黨委書記,從此變成一個沒有級別的人,他願不願意?這是整個社會風氣的問題,單靠哪一所大學都沒法做。而且,社會關注度越高,限制與約束也就越多。像北大清華這樣的名校,很難進行真正的制度創新。

人物周刊:《北大,北大》中寫道,在那場改革風波裡,您是「溫和自由派」。

陳平原:「溫和」可以是指性格,也可以說是立場。所謂立場,即在不同的旗幟鮮明的派別中間保持一種獨立性,而不急於站隊、表態。不管哪面旗幟叫什麼,也不管它聲音有多大,你都會用一種懷疑的眼光去審視。這是長期讀書、思考以及經歷各種政治風浪以後養成的習慣。

我在《當年遊俠人——現代中國的文人與學者》裡,寫過劉師培。1904年他發表一篇文章,題為《論激烈的好處》。大意是說,在現代社會裡,想要被大家關注和記得,必須把話說到頂點。大眾傳媒越來越發達,這個問題也就越來越嚴重。聲音必須被歸類、被簡約、被符號化,才能讓人記住。所有無法歸類的聲音,很快就會跌入深淵,不再被記憶或提起。但過於追求表達上的「激烈」,會使自己的立場跳來跳去。就好像劉師培在晚清,一會兒革命,一會兒告密,一會兒又變成無政府主義者,每回都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這是我很不習慣、也很不喜歡的一種姿態。所以,不管採用哪一種政治立場或表達方式,我都警覺被歸類與被符號化的危險,拒絕變成某一派別的代表。胡適說過,在傳統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之外,還要加上一句「時髦不能動」。北大人事制度改革風波裡,我寫過3篇文章,很大程度上是在說理,而不是論戰,故讀起來「不夠解氣」。也是基於這一考慮。另外,北大在世界上不算特了不起,但在中國的地位很特殊。北大教授擁有某種「無形資產」,很容易引人矚目,因此立論一定要謹慎。為了博取掌聲而故意說一些過頭話,那樣不好。要說自己相信的話,說自己有把握的話,這是我的基本立場。另外,聰明人往往有當領袖的野心,我沒有這個欲望。「拉大旗作虎皮」,或振臂一呼應者雲集,那樣的角色設計不適合我。

一流學者不能自動轉化為一流管理者

人物周刊:《大學三問》的結尾,您引用了蔡元培先生在1921年於伯克利大學演講的一段話。是否代表您理想的大學?

陳平原:蔡元培很幸運,有一個恰當的舞臺與時機,供他很好地揮灑才華。歷史上不是沒有比他更聰明或更有想法的人,但有學識者不見得有地位,有地位者不見得有時機。

在伯克利大學的演講中,他闡述自己的「大學理想」——中國傳統的孔孟精神,加上英之人格教育、德法之專深研究、美之服務社會。在別的地方,他還講過一句話:我們對傳統中國教育不要估計過高,還是要努力向西方學習。今天,我希望把這話倒過來:我們對傳統中國教育不要估計過低,因為今天整個中國教育都在全面西化。我說的傳統包括兩個:一是從孔夫子以下的傳統;一是晚清以降開辦西式學堂以來形成的新傳統。我認為,今天談論大學改革者,缺的不是國際視野,而是對「傳統中國」以及「現代中國」的理解與尊重。

整個20世紀中國的教育理念與實踐,都是向國外學習,只不過有時學蘇聯,有時學日本,更多的時候學美國。我們似乎忘記了,中國是有長久的教育傳統的,至於這個傳統是否就叫「孔孟精神」,那另當別論。不管怎麼說,這條傳統的線不能完全扯斷。我曾寫文章感嘆20世紀以後,中國書院的傳統迅速隕落。也曾有若干人為之堅守和努力,但最後都是慘敗。

人物周刊:您不主張一流的學者當校長,可您在2008年接任北大中文系主任?

陳平原:既然當了校長,就不該以一流學者自命。一流學者可以做的事情,校長很可能不應該做。同樣道理,我當系主任那幾年,零零碎碎的短文寫了不少,但大書基本寫不了。要做好管理工作,就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學術研究。

其實,一個一流學者,不能自動轉化為一流的管理者,必須經過一番認真學習。這個過程對我來說很痛苦,主要不是時間安排,而是我的教育主張和現在的學界主流相衝突,說話有時言不由衷。比如我當教授,可以特立獨行,任意批評教育部的決策。但當了系主任,我的言論會被過度解讀。還有,教育部推行的政策,我執行不執行?作為個人,我經常批評目前如日中天的課題制不適合人文學;但成為系主任後,我要在全系大會上號召大家申請課題。

某種意義上,教育作為「學問」與「事功」,是兩回事。作為事功的「教育」,必須有其時、有其勢才能進行。你想推行自己心目中的「大學之道」,有很多先決條件,包括位置與時機等。如果條件都不具備,那就轉過身來,做自己想做且能做的事。

人物周刊:您寫過《千古文人俠客夢》,「俠」之境界,是否也傳達您的某種嚮往?

陳平原:這首先是一個有趣的學術話題,為什麼中國人在漫長的歷史歲月裡,對「俠」有這樣的嚮往、想像與表達?我談論「遊俠」,從司馬遷一直講到金庸,兼及史學、詩詞、戲曲、小說以及電影等。而不同文類之談遊俠,有不同的立場與傳播途徑。比如小說裡的「俠」與詩歌裡的「俠」,就不太一樣。「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這裡的「劍」是不殺人的,很大程度是一種精神氣度的表現。

文弱書生與理性才子,其內心深處很可能也都有其壁立千仞、慷慨悲歌的層面。就像龔自珍詠陶淵明:「陶潛酷似臥龍豪,萬古潯陽松菊高。莫信詩人竟平淡,二分梁甫一分騷。」如果這些都沒有,心如止水,毫無雜念,反而有點可惜。不同的是,有人喜歡將心情攤在紙面上,有人則是把心情壓在紙背下。我習慣於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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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報首席記者 吳越  略帶廣東口音的普通話,偏慢的語速,肯定的語氣,雖然遣詞用句已十分準確而結實,但在強調某一個意思的時候,他還是會像在課堂上那樣,以一個慣常用的短語作為發語詞:「我說的是……」他是北大中文系主任陳平原。
  • 陳平原:中文百年,我們拿什麼來紀念?
    四院鳥瞰圖,當年北大中文系所在地(北大檔案館提供)。西南聯大中文系1946年師生合影(北大檔案館提供)。  1910年—2010年,北京大學中文系建系100周年。作為中國最早的中文系,其建立標誌著中國語言文學開始形成現代的獨立的學科。中文百年變遷,對中國意味著什麼?  創辦肇始:不是因為它格外重要,而是因為我們這方面的人才很多,而且花錢較少。  新京報:1910年3月31日京師大學堂成立的「中國文學門」,是我國最早的中文系。